臨窗而立正冥想出神的冷天奴,略顯迷離失神的眼波輕動,緩緩回過頭,一襲素白中衣顯得寬大,清瘦的麵龐,蒼白的膚色淡色的唇,無不顯示出他的虛弱,然那對兒墨玉般純粹幽深的黑瞳看過來,卻似無盡黑夜中閃爍著的湛湛星光,似不滅的星辰終將指引迷失的方向……
眼見一手拎著不起眼的木質食盒,一手提溜著藥包的凝佳歡快的撲了過來,冷天奴蒼白的臉上不覺流露出一抹笑意,抬手輕揉了揉她頭頂軟軟的黑發,溫聲道:
“好多了,藥我都有按時服用。”
歪著小腦袋仔細觀察著冷天奴的臉色,凝佳心有滿意:至少天奴哥哥比起三個月前那嚇人的慘白臉色要好了很多。
當日攝圖一眾人趕往“夜都山脈”欲同處羅候的人馬彙合,想在精兵悍卒的保護下回到“拙真噠”部,在後悄然跟了一天一夜後,霍辛趁這行人經一險峻地勢之際,借風勢揮出致人迷幻的毒粉,令保護攝圖的史拔圖汗將軍和幾十名親兵眼前出現幻像相互廝殺起來,他則趁機救人……
令霍辛驚訝的是,救人竟是出奇的順利,他沒理會馬車上尚清醒著欲阻止他的思依,隻拎起來手腳被鐵鏈禁錮昏睡著的冷天奴就跑,身後,是狂暴異常緊追不舍的赤烈……
將冷天奴拎在手疲於奔命的霍辛匆忙中的一瞥,正瞧見努力保持著清醒,可卻看似體力不支搖搖欲墜的冷瀟雨看過來的目光,那漆黑如淵深如海的目光,哪裏有一絲的混沌和錯亂,顯然,自家公子所猜不錯,冷瀟雨根本就不樂見兒子娶思依一生被攝圖所製……
冷瀟雨有意放人,然不及霍辛和凝佳高興,他(她)們竟然幾次三番遭遇數名黑衣人的追殺,追殺之人顯然不是冷瀟雨的手下,否則就不會對冷天奴痛下殺手,一派不死不休的狠絕……
追殺之人顯然訓練有素,邊追殺邊抹去了霍辛一眾人的痕跡,非但令追來的許爭和歿王英等人失了方向,最後更逼得霍辛不得不以自身為餌引開追殺,給了內傷未愈的冷天奴帶著凝佳安然逃脫的機會……
途中幾番廝殺,令內傷未愈的冷天奴雪上加霜,人逃出突厥來到漠河城就倒下了,這一病就是三個月,所幸凝佳是個機靈的,且自記事起就跟著父親在漠河城討生活,這地頭兒她也熟,於是,就帶著冷天奴隱匿在小時候過住過的這條民巷中……
“天奴哥哥,我買了‘醉滿堂’的雲絲卷兒、素兒沫、香酥肉,還有紅玉綠珠梨花湯,蟹湯包,都是你愛吃的,”凝佳邊說邊將尚冒著熱氣的菜肴往簡單的木質食案上擺放,“我還重新抓的藥,老規矩,一副藥方分二十幾個藥鋪抓齊的各類藥材……”
吃食的香氣彌漫在空中,冷天奴卻劍眉緊,掃了眼桌案上的各色佳肴,回身迅速的穿上直綴,抓起披風和兩個包裹……
凝佳一回頭,笑容立時僵在了臉上:“天奴哥哥,你……”
“快走!”
冷天奴一把抓住凝佳,心頭凜的凝佳雖心有疑惑,卻也不多問,隻隨著冷天奴衝出臥房。
所幸逃跑的路上她早習以為常,包裹亦一直呈打好的狀態,方便每時每刻逃亡。
豈料,兩人剛奔到後門,就聽到前門“呯”得爆裂聲響,顯然,門被暴力踹開了,一時間,狗吠聲聲,叫得急迫……
衝向後門的冷天奴腳步忽就一頓,抓著凝佳的肩頭,淩空而起,不過片刻,後門也被人踹開,當看見淩空飛越牆頭而去的人影後,為首的戴著人皮麵具的玄衣人厲喝道:“殺了那孽種,追!”
孽種?
感觀異常敏銳的冷天奴耳朵微動,聽見那沉沉的滿含殺氣的一聲“孽種”,他目光微閃,蒼白的麵容卻是冷的異常。
之前曾被那繡有滴血桃花的黑衣人截殺並罵為孽種,又被晏堂橫插一腳,他追問過父親,為何他會被人口口聲聲怒罵為“孽種”?
當時父親神色泛起一抹憤怒和古怪色,旋即解釋說“桃花城”樹大有枯枝,身為“晉國公”宇文護的外室子,亦為庶孽,有知他身世卻被他逐出桃花城而心懷怨恨者,恨屋及烏,會罵他的兒子為孽種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