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天台。
殿內,神色沉肅,一張臉清瘦了許多的秋實正恭身而立。
太上皇抬眼看著秋實,看著這位明麵兒上被封為“禦前郎”,實是直接聽命於天子的“繡衣使者”,心有得意:
想來連德親王也不知,他的義子竟然是天子近臣,監察百官的“繡衣使者”吧。
“蜀國公族人販官鹽去塞外一事你不必再追查下去了……”
坐上的太上皇慵懶道,雖心有厭煩尉遲一族的貪婪,可卻並未太過在意,畢竟事涉心愛女人的娘家,不宜宣揚,待他借機敲打敲打尉遲烔,讓他嚴加管束族人,怎麼吃下去的怎麼吐出來就是,至於涉事的幾個鹽官,該殺的殺,該換的換。
見太上皇因太過寵愛天左皇太後尉遲繁熾而不欲追究尉遲一族內外勾結販賣官鹽去塞外一事,秋實心內不恥,麵上卻是不顯,亦懶怠再進言,更未出言提醒上頭這位,能內外勾結販賣官鹽,就能內外勾結販賣兵器,乃至賣國!
既然明知說了也無用,又何必白費唇舌反而引起上頭這位的不滿和猜忌。
身為“繡衣使者”,他隻要將所查之事如實稟明,至於其它,概不多問。
“軍器監那邊查的情況如何?”太上皇又問,這回語氣倒是多了分認真和冷酷,“有無官員牽涉其中?”
當秋實稟報發現一支往來突厥契丹和北周邊城的胡商駝隊滿載著兵器,且兵器無論是材質亦或打製水平媲美朝廷‘軍器監’所鑄造打製的兵器,懷疑胡人手中有一批擅鑄兵器的中原能工巧匠,又或是兵器根本就是直接通過邊城流出時,連一向隻知淫樂享受的太上皇也不禁起了心驚。
“陛下,軍器監那邊尚無異樣,”麵無表情的秋實稟道,“目前也暫無證據表明有朝中官員裏通外合販賣兵器去塞外,隻可惜臣當時暴露了蹤跡被胡人追殺而受了傷,否則,定要將事情查個清楚明白!”
太上皇最欣賞秋實的就是此點,有就是有,無就是無,絕不會利用私權進行構陷,更不曾站隊偏幫著誰。
“陛下,兵器一事非同小可,臣願再往邊城和塞外走一趟,勢必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當在太上皇這兒備了案的秋實要退下時,忽又被叫住了:
“禦前郎,冷天奴其人可妥當?”
太上皇所問令秋實神色微僵,想到將他去衣扒褲膽敢明晃晃冒犯他的布衣小子冷天奴,心有複雜的他目光微閃,然麵上依然沉靜肅然一片:
“陛下,汝南公和長孫都尉對冷天奴其人其事所說無差,冷天奴幾次三番救和親公主於危難,更暗中出手襄助肖都尉及送親虎賁精衛殺出突厥兵重圍,臣私下調查,發現冷天奴無論是漠河城中救出王庭商隊還是襄助肖都尉皆展現出其有勇有謀的強悍睿智,是不可多得的領軍將才。”
“然其父冷瀟雨效命於統領突厥一方的‘爾伏可汗’攝圖,冷天奴身為其子,當用,亦當防。”
見太上皇略頷首,秋實緊接著又道:
“若是冷瀟雨能因其子效力朝廷之故,盡心輔佐‘爾伏可汗’攝圖交好於朝廷,當是我北周朝廷之幸。”
待秋實走出大殿,凜冽寒風過,寒風裹挾著濃濃脂粉香,他鼻翼輕動,微不可察的蹙眉,抬頭,正看見一眾華服金光閃,廣袖飄飄搖曳而來的宮妃,為首的,正是天左皇太後尉遲繁熾。
被一眾宮妃和宮女簇擁著的尉遲繁熾一對兒眼角微翹的勾人美目漫不經心般掃了眼早已側身讓路,低了眼簾垂手而立的秋實,徑直而去。
風卷起尉遲繁熾如蟬翼般金絲光閃的披帛,掃過低眉斂目的秋實鼻尖,揚起一道濃鬱的脂粉香令他不覺蹙了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