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一朝天子一朝臣,佗缽大可汗想將寡人當成獻禮,沙缽略大可汗可不見得會如此目光短淺!”高紹義慢條斯理著,又似笑非笑的看著宇文芳,意有所指的加重了語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想來,可敦您已深有體會,否則,趙王府滿門又豈會頃刻間煙消雲散。”
以前高紹義還避諱著見宇文芳,如今,卻是不閃不避,顯然,他知一道聖旨誅滅趙王府滿門的小皇帝不會得千金公主宇文芳敬重的,莫說敬重,隻怕宇文芳心內已恨毒了這小皇帝。
若是尋常的和親公主,隻會哭哭啼啼六神無主,最後也隻得含悲忍淚吞下一切,失了家門倚靠,也隻得倚靠著朝廷了,故而不敢同朝廷撕破了臉麵,而高紹義卻認定,千金公主不會如此含悲忍淚的吞下一切,更不會委曲求全的倚仗著滅了她母族的朝廷,因為她自來到突厥王庭的所做種種,絕非是尋常和親公主所能做到的。
果然,宇文芳對高紹義的意有所指沒有表現出嫌惡,然漆黑的瞳子裏卻有戾氣湧動,她霍地扭臉看向高紹義,聲音涼涼:
“北齊國君,你人雖在突厥,可中原的一切瞞不過你的耳目,我想知道,我父王和兩個妹妹究竟是怎麼死的,皇帝下旨誅殺,又是何人親手執刀?”
冷瀟雨並未對她細說,她卻欲知詳情。
宇文芳痛恨小皇帝的無知,恨不得親手殺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首惡楊堅,可她亦不會放過殺害他父王和逼死她兩妹妹的執刀人,這些滅趙王府滿門的劊子手,從上到下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她發誓,傾盡所有,也定要這些人血債血償!
對上宇文芳漆黑的沒有一點光星的瞳子,看著她眼底裏翻湧著的深重戾氣,高紹義莫名的覺得身上生了寒,他遲疑了片刻,想到如今拱攝圖上了位正春風得意著的冷瀟雨,想到他那寶貝兒子冷天奴之前壞他大事的種種,心內驀地一動,忽就生起一股幸災樂禍的惡意來,略一沉吟,應聲道:
“可敦,寡人本不該多說,可既然可敦您已開口相問,寡人也不會隱瞞,當日是中央禁軍大統領肖佐奉旨誅殺五王,然真正動手的卻不是肖佐,皆是肖佐身邊的副統領蔣參親手執刀,倒是趙王府……”
高紹義聲音一頓,在宇文芳死死盯著他的漆黑瞳子中,一字一句緩緩道:
“肖佐率領中央禁軍衝進了趙王府,然真正親手執刀斬殺了趙王爺的是正陽宮禁衛軍右都尉——冷天奴!”
“……”宇文芳驀地瞪大了眼,似沒聽明白般直勾勾的瞪著高紹義翕動著的薄唇。
你胡說!
宇文芳難以置信,她艱難的動了動嘴皮子,卻是發不出一聲。
隻能眼睜睜著高紹義兩片薄唇繼續一張一合,吐出溫和又涼薄的聲音:
“冷天奴親手斬殺趙王爺後,北周小皇帝又一道聖旨封了他為正五命的寧遠將軍,還破格賞了他一座將軍府,聽說還是被殺的滕王宇文逌在京師長安的一處別院,就如此賞給了寧遠將軍充作了他的府邸。”
“可敦,您若不信,大可以問北周使臣,北周朝廷的使臣此時就在大可汗牙帳,寡人所說是真是假,可敦一問便知。”
高紹義語氣篤定,顯然,他所言非虛,否則就不會信誓旦旦的讓宇文芳同北周使臣對質。
直到此時,震驚到失神的雨晴和雲兒才回了神,她們似乎聽見了公主牙齒寒顫叩齒的聲音。
“為什麼?”
紅了兩眼,卻半滴淚珠兒沒有的宇文芳聲音終似從齒縫裏一字一字迸出來:“我父王與他……無怨無仇,為什麼?”最後一句,幾近嘶吼。
感受到危險的高紹義的侍衛長上前,似要護住自家國君,卻被高紹義拂開,看著兩眼紅紅,似被熾烈火焰燒得通紅眼珠子的宇文芳,高紹義輕歎一聲,語氣帶了些許的感慨:
“為什麼?富貴迷人眼,權勢惑人心呐!一介布衣小子,於這塞外蠻荒之地又有何前程可言,倒不如順勢而為,向輔政的左大丞相楊堅表忠心博個遠大前程,如此,它日位極人臣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