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醒來,父母喜極而泣,抱頭大哭。淚水滑過他們憔悴的臉龐,滴落在他們血痕斑斑的腳上,觸目驚心!其實當時我隻是驚嚇過度,醫生說,在家靜養一下就行了。但父母的小題大做卻喚醒了我那麻木沉睡的心。父母的淚水讓我一下子長大了,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即使愚笨如我,也是父母心中的最愛啊!
那年期末,我破天荒考了全班第一。鄰居說這娃子就是命硬,這水中一浸不但沒有浸出問題,反而把人給浸聰明了。隻有我知道,正是父母的愛讓我滋生了強烈的願望——我要用最好的成績來給父母爭光。全班第一的榮耀讓父母驕傲了好久,他們屢屢將我作為弟弟妹妹們的榜樣。這讓我開心了好久,以至於慢慢養成了讀書的習慣,一讀讀到大學畢業。
我至今仍不知道自己的智商是高是低,也許,這對人的一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怎樣的父母。從懵懂到明事,其實隻是一橋之隔,父母溫和寬厚的愛是孩子跨過這座橋的動力。就像黑雲經過太陽的親吻也會變成絢麗的彩霞,再笨的小孩,有父母的愛和嗬護,也會長成頂天立地的棟梁。一滴淚落下需要多長時間
一滴淚落下,到底需要多長時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父親的一滴淚落下來,花了七天七夜。
從來沒有見過父親落淚,除了那唯一的一次。以前沒有過,以後也再沒有見到。
都說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對於剛過36歲生日的父親來說是再合適不過了。那一年的春天,母親突然患了精神分裂症,父親一時不知所措。看一眼身邊的三個孩子,最大的12歲,最小的才6歲;再看一眼家徒四壁的家境,一時間父親真正陷人了孤立無助、悲痛絕望之中。
父親呆呆地坐在堂屋的角落,呆呆地看著母親在堂屋中間哭鬧,呆呆地看著熱鬧的人從他麵前來來去去,呆呆地看著三個兒女在旁邊畏縮成一團,陪著母親低泣。他就這樣坐著,一句話也不說,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慢慢地,眼圈紅了。我分明看見一滴淚出現在父親的眼眶中,眼看就要落下,但,終究沒有落下,因為父親已經站起來,走到堂屋中間,把哭鬧的母親從地上扶起來,扶到凳子上坐下,又客氣地對瞧熱鬧的人說“不要影響她休息,大家請回吧。”然後,父親打來一盆熱水,緩緩地為母親洗去臉上、頭發上和衣服上的灰塵,最後把母親抱到裏屋,哄她睡覺。等父親將母親安頓好,已是深夜,當他看到我們三個子女因為饑餓、困倦和害怕縮成一團睡著了,又迅速走進廚房開始做晚飯。不知過了多久,我像是在夢中,被一股誘人的飯菜香味饞得流口水時,突然睜開眼一看,果真見父親做了好幾個菜,正準備叫我們吃飯呢。
第二天一大早,父親就托人帶信給離我家不遠的兩個舅舅,叫他們過來商量救治母親的事。兩個舅舅看到正在房間裏哭鬧的母親,都怔住了。父親說:“我打聽過了,長沙有家精神病院,聽說不錯,我想帶她去那兒醫治。但需要乘車一天一夜才能到達,這麼遠的路程我一個人帶她去確實很困難。你們是知道的,我沒有兄弟,三個孩子都這麼小,幫不上忙,所以隻有看你們誰能抽出時間,和我一起把她帶到長沙治病。”兩個舅舅聽了,良久沉默。大舅舅先開口:“那得多少錢?”父親說:“最少要帶200塊錢。”大舅舅接著問:“你有多少錢?”父親頓時臉色黯然,不無傷感地說:“我現在隻有十幾塊錢,全家隻有這麼多錢了,希望你們能幫一把。”又是久久沉默。小舅舅這時開口了:“我們回去考慮一下。”一絲失望馬上掠過父親的心頭,還能怎麼說呢,隻有讓他們回去考慮了。兩個舅舅頭也不回地走出我們的家門。
舅舅走後,父親呆呆地坐了好久好久。沒辦法,他又托人帶信給城裏的兩個姑媽,請求她們回來一趟。
第三天一大早,小姑媽回來了。父親又把對舅舅說的話對小姑媽說了一遍。小姑媽說了聲好,說應該治療,但轉口說:“我給你二十塊,你再到其他地方想辦法借些錢。”小姑媽當時的工資是每月60塊。二十塊錢管什麼用呢?父親隻有苦笑,發自內心的一聲苦笑,這就是所謂的姐弟情深嗎?小姑媽給了錢,沒多逗留,回城了。
第三天下午,兩個舅舅又來了。沒有帶一分錢來,而是帶了一個道士來,也不知哪裏請的道士。舅舅說:“先不忙跑那麼遠治病,說不定是中了邪,我們請了道士來鎮邪。”道士鎮邪?鎮什麼邪?父親欲哭無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茫然地看著道士在屋子裏揮舞,茫然地看著門口一大群瞧熱鬧的人。道士揮舞了一會兒,說了聲可以了,就拿著道具出門走了。折騰這一陣,母親竟愈發哭鬧起來。不是鎮住邪了,而是使病情加重了。兩個舅舅沒再說什麼,也出門走了。
第四天傍晚,大姑媽才從城裏趕回來。她在家呆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城了。走的時候,給父親留下十塊錢。
大姑媽走後,整個上午父親坐在房裏沒吭一聲。兩個舅舅考慮來考慮去,沒有回音;兩個姑媽都是施舍性地給一點錢,來了就走。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兄弟情、姐妹情嗎?難道說真要應驗周圍人說的“家破人亡”的結局嗎?母親還在哭鬧,父親隻是漠然地坐著。良久,良久,父親的眼圈又紅了,一滴淚水又出現在父親的眼中,但,這滴淚水依然沒有落下來,因為父親已經站起來,低沉地說了一句:“我出去借錢。”說完就出門了。
父親在外麵整整跑了兩天,總是吃完飯把母親安頓好再出門,到點的時候趕回來做飯,照顧母親和我們三個孩子。第七天晚上,父親回來的時候,把所有的錢出來清了一遍,包括高利貸借來的錢,一共是121元。父親輕聲說了句:“明天可以出門了。”
直到這個時候父親才突然想起來,他和母親走了,三個孩子在家怎麼辦呢?三個孩子都這麼小,而他這一次外出尋醫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回來,怎麼辦呢?
父親看一眼姐姐,再看一眼哥哥,又看一眼我,嘴巴動了一動,沒有說出話來,臉上滿是無奈和傷感。這時,姐姐開口了:“爹,你準備明天到長沙去嗎?”父親點點頭輕聲說:“是的。”姐姐沒再說什麼,走過去把哥哥牽過來,又摟著我過去,三個人一起站在父親麵前。父親疑惑地看著姐姐,不知道她要幹什麼。這時,姐姐開口了:“爹,你放心帶娘去看病吧,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們三個在家沒人照顧。爹,你不要擔心,我已經長大了,會照顧好兩個弟弟的,我還會督促他們好好學習的。”父親聽著姐姐尚帶奶聲奶腔的話,張大了嘴看著她,他不敢相信,這些明事理的話,竟然出自一個孩子之口。這時哥哥開口了:“是的,爹,我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你放心帶娘去看病吧。”父親的眼神由吃驚變平靜,又由平靜變悲涼,他低下頭來,伸出手摸摸我的腦袋,把我拉過去摟在懷裏。依偎在父親懷裏,我拉著他的手輕聲說:“爹,我在家會聽話的。”瞬間,父親的眼睛紅了。不是眼睛紅了,而是眼眶裏湧滿了淚水,一滴一滴的淚水正從父親的眼裏奪眶而出。整整七天七夜,這滴淚水才從父親的眼中滴落下來。父親從我們三個幼小的、懂事的孩子身上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看到了治愈母親疾病的希望,那是感動的淚水、欣慰的淚水、希望的淚水啊,能不流下來嗎?
第二天一大早,父親就帶著母親出門了,走到遠遠的拐彎處,回過頭來看一眼站在門口的我們姐弟三人,什麼也沒說,然後轉過頭去頭也不回地走了。那淚水,也從姐姐、哥哥和我的眼中無聲滑落下來。陪你再走三十秒
有這樣一個故事。
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夏天,一場普普通通的攀岩比賽正在美國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地方舉行。加州攀岩俱樂部的羅夫曼和妻子莫莉亞絲在同時攀岩,夫妻倆你追我趕,羅夫曼的攀岩速度還是比妻子要快—些。不一會兒,妻子就望塵莫及了。要知道,這是一場沒有任何防護設施的攀岩比賽。就在羅夫曼即將到達岩頂的時候,就在無數觀眾歡呼雀躍的時候,羅夫曼發出了一聲驚叫,原來他失足了,他整個身體在空中飄舞。下方的妻子也聽到了丈夫的驚叫,就在看到丈夫的身體墜落的時候,莫莉亞絲突然毅然決然脫離了岩壁,用自己的雙手準確無誤地接住了丈夫。
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們看到羅夫曼和莫莉亞絲雙雙依偎著,一起急速地墜落到萬丈深穀之中。
這個瞬間,這個淒美的時刻,被在場的一名攝影師捕捉到了。很快,莫莉亞絲的接摟動作被定格成一幅風靡世界的經典圖畫。
據一位在場的人說,從高空跌到低穀,僅僅用了三十秒。這是他們人生中最後相伴的一瞬間。
也許,他們在日常生活中也有過種種不愉快。也許,他們在攀岩前一直都是恩恩愛愛。不管怎樣,人世間普普通通的愛情在此刻得以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