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們聽多了花前月下的故事,別說“愛你一萬年”了。也厭煩了淒淒慘慘的離別,別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了。請靜下來,思考一下這個場麵吧!
原來,真正的愛情深情無限,愛意綿綿。即使在生命放飛的最後一刻。愛之歌
自有人類就有愛,愛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
父子之愛,母女之愛,姐妹之愛,兄弟之愛,師生之愛,夫妻之愛,情人之愛,都深溢在這遼闊的大地之上。
愛,來自各個不同的對象,有各種名稱的內容和形式。有濃情蜜意的愛,有淡如清水的愛,有山盟海誓的愛,有無微不至的愛,有不著痕跡的愛,有刻骨銘心的愛,有魂牽夢縈的愛,有純潔無瑕的愛,有相敬如賓的愛,有永垂不朽的愛,有纏綿悱惻的愛,有氣壯山河的愛。
愛,是一種自發的行動,是一種純真的感情,也是一種極微妙的心理狀態。愛,一般是雙方的,但也有發生在單方麵的。
愛,往往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也有許多解釋不了的愛。
愛,在地球上生存,卻因人而異。
有的人很容易滋生愛的情感,有的人則難於長出愛的幼苗;有的人永遠有一股愛的情潮在胸際奔騰,有的人在愛的天地裏,長年累月心如止水。
愛,是人類的獨有財富;愛,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珍品;愛,是一種高尚的情操。當它升華時,可以奔流不息,可以驚天動地,可以發揮非心的潛力,可以能人所不能。
愛,總是與美結合在一起的。它們簡直是一對孿生的親密姊妹。美的事物滋生著愛,孕育著愛;有了愛,這種美更光華、更雋永,更能散發出奪目的異彩。散文、小說、詩歌、戲劇以及其他形式的文學作品,都少不了愛。愛,是作品的精華,作品的神髓,作品的生命。對愛描寫得最美、揭示得最深、吟詠得最動人的作品,便最能扣人心弦,最能流傳久遠。
飽含著愛的作品,像甘美的陳年佳釀,時光的消逝更能增添它醉人的香氣和美味。
愛,充塞在廣宇之中;愛,激溢在大地之上。在無窮的時空裏,愛在消逝;在無窮的時空裏,愛在滋長。它永無止境地在生,在滅,在延續,在傳播,在發揚。
愛,是一首最激動人的歌。歌頌它,你就會遠離自私之境;歌詠它,你就會情思無限;歌頌它,你就會胸懷廣闊。
愛啊,你這美妙的風吹吧,盡情吹吧!吹遍廣袤大地,讓人與人更加和諧,讓人與人更加多情,讓人與人更加親密!那一年
“七十四塊三毛八。”
當生豬收購站那個鷹鉤鼻子把那些大的小的軟的硬的票子推到爹麵前時,爹似乎被他們嚇住了。半天才想起伸手,伸到半道又縮回去了。哈著腰小心翼翼地問鷹鉤鼻子:
“七十四塊——三毛八?”
“沒錯,老頭。”鷹鉤鼻子不耐煩了,隨手把錢一劃拉,說:“一邊去,老頭。”
錢出溜到了桌邊,兩張小票順桌角滑下,在冬日的黃昏中飄飄灑灑。爹慌慌地伸手去抓,票子像是故意跟爹搗蛋樣左扭右擺最終還是巧妙地落在了地上。不等爹彎腰,我麻利蹲下,捏起它們拍打拍打又捋得平平展展遞到爹的手上。
我從沒見過這麼多錢。去年隊裏分紅,爹和娘幹了一年分了十六塊四毛二。這七十四塊三毛八比十六塊四毛二多多少呀,我算不清,也顧不上算清,隻知道歡喜地咧著小嘴看著爹。
爹好像不會笑。見著這麼多的錢他也不笑。爹“呸呸”往拇指和食指上吐了些唾沫,把錢一張一張仔仔細細點了兩遍,又在桌上蹭了幾下,最後大票在下,小票在中間,幾個硬幣規規整整碼在最上邊,一卷,掖到黑棉襖裏麵。
“回啦。二小。”
我站那裏不動。
“家走呀。”爹催我。
“爹——你說豬賣了給我買掛炮……”
爹愣了愣,手抬起來,我仰臉盯住爹的手。爹的手把沒扣住的黑棉襖扣子扣好就放下了。
“爹——”
“啥時候了,鋪子都關門了,下回吧。”
我的心一下涼透了。要不是爹說過賣了豬給我買一掛炮,我才不跟他跑二十多裏冤枉路呢!下回,下回在哪兒呀,從我記事起,這是我家賣的第一口豬。
“爹——”我喊著,淚蛋就要掉下來。
爹不看我,端起車把在前麵走了。
再有兩天就是臘月二十三了,我們這兒叫小年。街旁那家灶屋裏飄出一股好聞的豬肉白菜燉粉條的香味,誘得我使勁吸了兩下鼻子。結果,連收購站厚厚的豬騷氣都吸進去了。
我把褲子往上提了提,極不情願地攆爹去了。
出了公社這條小街就是高高低低的黃土路了。遠遠的莊子上有一縷縷白煙升起,一兩隻回窩的鳥急急地打頭頂飛過。我跟在爹後麵,腳踢著土坷垃心裏罵著爹。還是爹呢,說話不算數,誰跟你叫爹呀!我故意走得很慢,慢著慢著就看不到爹了,我幹脆一屁股坐在路中間。等一會兒就聽前麵喊:“二小——二小——”我不搭理。又是幾聲:“二小——二小——”我磨磨蹭蹭地站起。等又看到爹時,爹蹲在路邊數錢。見我過來了,爹把錢掖到懷裏,拍拍棉襖。
“坐上吧。”
我一扭身,給爹一個脊梁。
“坐上吧,二小。”爹架好車等著我上去。
我想起爹懷裏揣著七十四塊三毛八,爹答應過給我買炮說話不算話,心裏就堵上一個大疙瘩,我想起爹晌午跟我一樣喝了兩碗紅薯麵疙瘩,推著二百來斤的豬走了二十多裏地,爹的個子好高好高,爹的背已經有點駝了。爹這會兒駝著背端著車把等我上車,心裏的疙瘩就軟了,化了。
“爹——”
“上去吧,推著走快點兒。”
天差不多黑透了,偶爾有一兩聲狗叫傳來。車輪吱扭吱扭叫著,在黃土路上滾動,顛得我上下眼皮直打架,風嗚嗚地吹著,棉襖變得跟張薄紙一樣。好冷啊,怎麼還沒到家。什麼東西搭到身上,暖暖的。我閉著眼抓一把,噢,是爹的大棉襖。爹推了我一路,該下來走走了,可渾身酸軟,一動也不想動。好像是過橋了,那座長長的石拱橋。車頭翹起來了,高高的,車屁股又撅起來了,高高的。迷糊當中,聽到哪兒響了一聲“當嘟”。好了,過完橋,再有一裏多就到家了。想睜眼看看爹,卻怎麼也睜不開。
睡得好香啊,誰在那裏說話,煩死人了。
“他爹,不對呀。”
“不能吧。路上點幾回都夠數。”
“唉,對不上呀,別是丟哪兒了吧。”
我打了個尿顫驚醒了,睜開眼,外屋亮著燈,爹和娘正在說什麼。說什麼,聽一陣,想起爹的大棉襖,想起橋上那一聲“當嘟”。想說不敢說,不說又不甘心。
“爹——”我試探著小聲叫。
“睡你的。”爹極不耐煩。
我壯壯膽子,聲音再大一點兒。
“是不是丟橋上了,我好像……好像……”
“啥?”爹從外屋衝進來,娘端著油燈忙不迭跟在後麵。
“你說啥?”爹的影子投在土牆上老大老大,晃晃悠悠的,看得我心裏發毛。“過橋時,我好像聽見……”
不等我說出聽見什麼,爹掄圓了胳膊,照我左腮幫子上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左半邊臉頓時熱辣辣的,耳朵嗡嗡地叫起來。
從記事起,這是爹第一次認真地打我。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我生怕爹再來第二下,第三下,忙抬起胳膊抱住了頭。
爹隻打了那一下。等我放下雙手哆哆嗦嗦走到外屋時,爹和娘都不見了。我撲到院門口,隻見夜色中晃動著一團紅光,很快地遠了,遠了。
我躺在一動就吱吱叫的破板床上,睜大了眼看著黑乎乎的土牆。雞叫過頭遍了;雞叫過二遍了;雞開始叫三遍了……
門響了,我忽地跳下床往外跑。
娘進來了,手裏拎著家裏那盞小燈籠,一臉的疲憊和欣慰。後麵是爹。爹的個子老高老高,進屋時都要彎一下腰。看到我,爹笑了一下,笑得很澀很澀,“找到了,二小。”長這麼大,我第一次看見爹笑。
爹的右手探得緊緊的,慢慢伸到我眼前,又慢慢地張開了手掌。
手掌上,靜靜地躺著一枚五分硬幣。
那一年,我剛剛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