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文帝十年,帝未銘薨逝,諡號昭文帝。
昭文帝未銘,在位十年,勵精圖治,興邦安國,文治武功,剛柔並濟,使東陵繁榮昌盛,國富民強,更甚先帝之功。
昭文帝未銘,遺詔有雲:朕天壽早夭,恐有負先祖所托,未恪盡帝王之責,深感有愧,特令早入皇陵,請罪於我東陵皇祖,無須停靈三日。另:聖武將軍王,曲吟風,文韜武略,胸懷天下,乃百世不出的帝王之才,著其繼承東陵帝位,東後妝繚,雖則為朕之後十載,然則朕以兄妹之禮待之,念其與聖武 將軍王曲吟風情深意重,特封文寧長公主,賜予新帝為後,欽此。
東陵國喪,舉國縞素,尊昭文帝遺詔,不予停靈三日,為示尊帝之禮,滿朝文武親扶龍棺,由東後妝繚在前,扶靈出行。
自出建水皇宮西門,建水皇城大街,萬民皆著喪服跪地,伏首送別昭文帝龍棺儀仗,國喪之日,萬裏默哀。
六十四位引幡人,高舉萬民旗傘,千人儀仗隊手拿精致祭禮,更有甲胄威嚴的皇城護衛軍,手拿戰天戟開路,一身素色常服的妝繚麵色灰冷,懷抱昭文帝靈牌,身後乃是天子龍棺,由滿朝文武親扶,其後宗室家眷共皇親無數,儀仗浩大,更有道姑、和尚等千人之多,著法袍,拿法器,一路誦經聲不絕。
昭文帝未銘,天壽早夭,走得悄無聲息,也走得尊榮無匹。
東陵的陵寢,依祖製坐落在建水皇城不遠的西山上,靈綃幾乎是拚盡全力趕到,也隻是看到皇陵高廣威嚴的石刻巨門轟然落下,漸起煙塵一片,模糊她絕望的眼。
幾乎是自地獄深淵發出的嘶吼,她聲線裏帶著枯澀的顫音:“未銘!”
這一聲未銘,帶著撕心裂肺的愴然,讓站得僵直的妝繚,緩緩轉身。
再不是東陵秀雅端莊貴氣天成的東後娘娘,她完美如斯的臉徹底撕裂成仇恨的猙獰,妝繚近乎報複性道:“靈綃,還記得落日樓頭,我曾說過,你不會期待看到我如今的模樣,現在,你懂了麼?”
對此,靈綃卻似是無動於衷,她幾乎癲狂地衝到皇陵巨門之前,本就破敗不堪鮮血淋漓的指尖以一種入骨的力道摳到巨門之上,看著一身素服神色頹然的妝繚,她近乎央求道:“妝繚,你把門打開,好不好,我去陪著未銘。”
她的未銘,沒有等到她的答案,一個人離開肯定是不甘心,可是,她怎麼舍得,讓他不甘心。
聞言,妝繚卻是極盡諷刺地一笑,她失聲吼道:“靈綃,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夠珍惜,未銘他愛你愛到這般廉價,連命都賠給你,可是你呢?你給他留下了什麼?”
指尖狠狠掐進掌心,素來溫婉的東後妝繚這一刻近乎嗜血的暴虐,她要把所有剜心的苦痛,十倍百倍地替未銘還回去。
妝繚一步一步,極緩地走到靈綃麵前,看著她死寂的水眸,近乎一字一句道:“靈綃,不過無心之人,陪未銘,你有資格麼?要哭靈,離我帝陵遠一些,別擾了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安息長寧。”
妝繚從未想過,她二十餘年的修養,作為一國之後的尊華,會用來近乎惡毒地,為難一個女人。
但是,想到未銘那一雙清淺的眸,孤寂到絕然,她就覺得自己的心,硬到連刀都砍不進。
所以,靈綃,讓我殘忍一回,也許,未銘他,看不得你受委屈,自己就走出來了。
字字誅心,針針見血,靈綃從未想過,她也會經曆這般天塌地陷的絕望,抓心撓肺一般的力道,狠狠撕裂她破敗不堪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