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別了陳秉承昌,有容去領了一大摞紙回屋。
有恩大叔的、有夏冰姐姐和她同屋住著冬青的,這些原本會有雜役的往各屋裏送。
還是恩大叔提點了,有容今兒才想起來這事。
做雜役的住在西南邊角的最後邊背陰的兩間屋子裏。
往後偏殿一轉,過一個不見光的回廊子裏頭。外頭不顯,等走進去才看見了好些人進進出出的都一腦門子汗。
發了黴的氣味四處飄散,有容一愣神。
打邊上過來一個黑胖的宮女,照著後頭人就是一個暴栗子:“東偏殿是你擦的?芭蕉扇一樣的鞋印子滿地,就敢回頭說活幹完了。退著擦……退著擦……和你說一百遍記不住是吧?”
啪啪,手上跟著又是幾下子。
有容聽著都生打了個激靈,被打的卻始終垂著頭,哎呦一聲都沒叫喚,可見已經都習慣了。
“踏莎姑姑,我錯了,都是我不長記性,下回再也不敢了。”聲音發顫,帶著止不住的哀求。
有容是知道做雜役苦楚的,聽著鼻頭發酸。讓人蒙頭蓋臉的打一頓,還得跟個小耗子似的道歉祈求。
人呢,怎麼會不想著往上頭爬!
一樣的宮女,有夏冰姐姐那樣一般小主見了都得給個笑臉的,更有窩在又潮又暗的屋子裏挨打挨餓的。
經過的時候,被打的宮女又一晃身兒,撞在了有容肩膀上。
寧綢的衣裳,嚇的她生一激靈,忙不迭的道歉:“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倆人眼神一對,有容才認出來,這不剛進宮時候住在同一屋的春玲子嗎?
顯然她也認出了有容,知道沒再惹下麻煩就好。也不是相認的時候,倆人眼神又默契的錯開了。
踏莎是雜役裏帶頭的宮女,外邊見了主子屋裏伺候的一樣的點頭問好,可進了這回廊之後的屋裏,她就是無冕之王。
隨意打罰了你都是輕的,拖了你去討巧相求的太監,或拉出來頂上砍頭掉腦袋的罪,那可一輩子都折在了裏頭。
踏莎繃著臉,上上下下的打量有容卻並不開口問話。
有容盡量笑的自然:“給您了問好,我是來取恩大叔、夏冰姐姐和冬青姐姐要做的紙。”
“不都送到各屋裏去嗎?三天兩頭的一折騰,到底怎麼著?手裏多少活等著,這一天竟擱破事上瞎折騰了。”踏莎並不看有容,隨手拽一宮女來讓她去取。
嘴裏磨磨叨叨的往裏頭屋去,春玲子依搭拉腦袋跟在後頭,偷偷的瞧了有容一眼。
短短的一個照麵,有容出來良久,似乎還沉浸在春玲的眼神裏頭。
早沒了初見的機靈,不饒人的那勁兒。十幾歲的孩子眼裏已有了風霜,夾雜著矛盾的祈求和悲憫。
有容心底像贅了個秤砣,愈發沉甸甸的喘不出氣來。
回到屋裏,一貓就是一天,折、疊、熨、燙的折騰。
宮裏官房用紙極多,都是分攤給各個宮裏頭人自己做的。雜役的願意替有頭有臉的來做這些,可人家也有不願意搭你情麵,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