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的雙手合握著我的手,把那塊玉佩緊緊攥在我手心裏:“凝,這塊玉佩是我家祖傳的,每一代都會傳給長媳,現在你已是我的妻子了,這塊玉佩,你要收好,將來傳給咱們的媳婦。”我淺淺一笑,凝望著他的眼睛:“飛,謝謝你,我一定會珍惜的。”忽然我心中一動,抬手取下了頭上的象牙梳子,遞到他的手心。
“這半把梳子?”
“是我家祖傳的。傳到我這兒時就隻有半把了。娘把梳子傳給我時曾對我說,這是我們家的信物,無論梳子交到誰手上,一定要善待梳子的主人。現在我已經是你的人了,這梳子,自然要送給你!”
“隻是善待而已嗎?那玉佩可是代表一生一世的…………”
我低頭笑了。
天啊!我一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一轉眼,我嫁入龍家已半年。這半年來,我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現在我終於明白什麼是隻羨鴛鴦不羨仙了。飛待我極好,雖然他不會盤發,可每天早上他都會用那半把牙梳為我把頭發梳直。每當他為我梳頭時,總會說:“凝,這樣的日子要能一生一世,那我一定是前世積了許多德。凝,答應我,一輩子都別離開我,好嗎?”而我總是笑而不答,隻是用我的手與他的手合握著那半把牙梳。
天,一定是我前世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老天爺才這樣折磨我。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我頭痛欲裂,身子象在雲端裏飄,暈暈沉沉的,胸口無比地悶,象有塊大石頭壓著。我意識到自己在噫語著什麼,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我能聽見飛在喚著我的名字,可是我沒法回答。
天啊!我要死了嗎?不,不,我不能死,不能離開飛,不能留下他一個人在世上孤伶伶的。
到底病了多久,我已經不清楚了。反正沒有半年,也有四五個月吧!我所知道的隻是在我病愈之後,大家都同我疏遠了,連下人也對我分外冷漠,以前她們總是“少奶奶”長,“少奶奶”短的呀!現在竟似看都不屑於看我一眼。
別人對我如何,我都可以不在乎,最讓我傷心的是,飛也疏遠了我。他已經從我們的房間裏搬了出去,早上也不再為我梳頭了。有好幾次我都想問問他為什麼,而他總是在我靠近他之前就裝作沒見到我地轉身離開了。算了,也許他隻是暫時膩了,或者是我病後姿容憔悴,他不喜歡?我不想逼他,誰讓我在乎他呢?
讓我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今天府裏上下張燈結彩,披紅掛綠。我是從下人們口中得知飛又要娶親了。為什麼?為什麼這麼殘忍?他甚至沒有來親口告訴我一聲。新人即將進府,忙碌中的人們更加不會理會我這個舊人了。於是我隻有冷眼看著。我有什麼辦法呢?一個連娘家都沒有的孤女能有什麼辦法呢?阻止丈夫娶妾嗎?我記得娘說過:“愛一個人就是讓他幸福。”是的,讓他幸福。如果她能讓飛幸福,而我已經不能,我有什麼理由不讓她進門呢?
自從她進府後,我就更少有機會見到飛了。現在我唯一的安慰就是坐在房裏,盯著那半把牙梳,反反複複地看。那梳子上的17根齒,我已經反反複複不知數了多少遍。那古老的花紋,我閉著眼睛就能畫出來了。可飛大約再也不會來用這梳子為我梳頭了。
天啊!難道連我最後的一點點慰籍也要奪走嗎?早晨,我從外麵回到房內,居然發現那半把牙梳不見了。我焦急地把屋裏上上下下都翻了一遍,還是沒有!無奈中,我忽然想到,會不會是飛拿走了?他終於想起我了嗎?我匆匆趕到飛的房間(其實應該說是飛和她的房間)。在窗前,我看到了讓我全身的血液幾乎凝固的一幕。飛正用那半把牙梳為她梳著頭。她正從鏡中盈盈地注視著飛。而飛也用那種我所熟悉的癡癡的眼神凝視著她。哦!我真想衝進去在她雪白的臉上抽上兩下。為什麼?為什麼連我這可憐女人僅剩的一點點幸福也要奪走?可當我看到飛臉上那種久違了的幸福的微笑,我退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