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更緊了。兩人以最快的速度幻行,風雪撲在臉上,似乎比幽族的血更冷。
抵達之際,文武百官皇親國戚正依次離開皇宮。聖上因龍體欠安不能出席宴會,眾賓客草草吃了些涼食,喝了幾杯酒,嘟囔埋怨著各自回家。
鈴蘭和玄音在哪裏?從方才起,清什已感應不到她的召喚。還有他們的氣息,鈴蘭、玄音、梵塵……他們的氣息似乎被白雪覆蓋。清什與雲莫分頭尋找,可皇宮地廣幽深,在完全感應不到同族和龍子氣息的詭異狀況下,他們如迷途羔羊,遍尋無果。
不過漸漸地,熟悉的氣息悄然彌散,清什靈敏地將其捕捉,瞬間判斷出方位。她正要幻行前往,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突然劃破沉寂,繼而是連續不斷、更加痛不欲生的悲號。
清什停下腳步。那是鈴蘭的聲音。
清什沒有挪動身體,她發現自己正在不住地發抖。她聽到了,鈴蘭那悲泣中呼喚的名字。
“玄音……”她呢喃著,仿佛用盡所有力氣,艱難前行。她感受著逐漸衰弱的龍氣,踉蹌跪倒在地。
“姐姐!”上官雲莫也聽到鈴蘭的哭喊,迅速與清什彙合。
“莫兒……帶我過去。”她沉聲說,容顏慘白。
雲莫將她扶起,幻行如風。
好漫長的路途啊,清什覺得似乎走了很久,鈴蘭那淒淒不絕的哭號才近在耳邊。
“廣林王……”雲莫停了下來,他第一聲呼喚的是廣林王。
清什睜開眼睛,四周的景象時而明晰時而模糊,如水波般晃動。是妖族的幻境吧,如果,這隻是妖族的幻境,該有多好。
雪下了一層又一層,白的刺眼。她的目光緩緩落在一隻沾滿鮮血的手上。那隻手在雪地中移動,似乎想要夠到什麼。於是,視線隨著那隻手,前行,前行,觸到一縷烏黑的發絲,繼而是一張潔淨安詳的容顏。嗬,那是怎樣一張俊美的臉龐啊,即使閉著眼睛,也令人向往。
哀號聲消停片刻又淒厲響起,清什捂著耳朵向後退了一步。她垂眸凝神,聽著鈴蘭的悲泣,聽著雲莫不斷在自己身旁念叨。
“他殺了廣林王……他殺了龍子……姐姐,他殺了……”
“莫兒。”她突然喚道,語氣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姐姐?”
“把鈴蘭扶到一旁療傷。”她依然垂著眼簾。
雲莫遲疑片刻,上前將傷口還在流血的鈴蘭從龍子身旁拽開。
“殺了我!讓我死!讓我陪著他!”鈴蘭奮力掙紮,想要拿到那隻自己刺進胸膛又拔出的樺木劍。
“夠了!”雲莫一時急迫,扇了鈴蘭一巴掌,將她按在地上,取血滴入她的傷口。她躺在雪中,悲號終於化作無聲淚流。
“可算安靜了。”清什說著,緩緩睜開眼睛。
“姐姐!”雲莫望向她,嚇了一跳,驚呼著站起來。
此刻,她的眼眶已變成血紅色,眼中充盈著淡紅血絲,灰眸冰冷堅硬,如鬼怪般可怖。雲莫從未見過清什這般模樣,即使她釋放全部元神之力,也隻是長角利爪,身負羽翼,容顏不會有絲毫變化。
誰都不曾見過這樣的清什,包括認識她許久的梵塵。他握劍的手有些抖,不知是九天玄鐵過於沉重,還是因為激戰之後的疲憊。他成功將弑神利刃刺入龍子之心,那逐漸消散的龍氣證明著他的勝利。他終於懲罰了背叛者,懲罰了那個知曉他心之所戀卻依然橫刀奪愛的人。可是,他不會說出這最深的理由,他唯獨不可在此時放下驕傲。
清什瞪著自己詭異的眼睛上下打量梵塵,目光有些呆滯,有些虛無,遊弋著,跳動著,最後落在血跡斑斑的長劍上。
她緩緩抬起胳膊,手指劍刃:“這可是熔煉上古神器所得之物?”她麵無表情地問道。
梵塵沉默著,微微點頭。
清什歪嘴笑了一下,舒展掌心,九天玄鐵瞬間被她吸入手中,未等梵塵有所反應,利劍已刺穿他的肩膀。
“能弑神,估計也能殺幽祖……”她說著,用力拔出劍,旋即以元神之力束縛住梵塵,將劍鋒抵在他胸口。
“要不要試試呢……”她幽聲自語,表情近乎扭曲。
“你真想殺我?”梵塵望著她,眼神哀涼:“因我殺了幽族宿敵,你必須要我以命來償?”
“他不是影俠!不是幽族的敵人!”她厲聲喊道,眼中似乎要滲出血:“他是龍子嘲風!他為你的太平盛世,與妖族戰鬥身中蠱毒,他曾救過你,他沒有傷害過任何幽族,你為何——為何!”
“正因為他是龍子!”梵塵也抬高聲音:“他永遠都是幽族的敵人,今日不傷害,明日也會傷害,我不殺他,有朝一日,他仍會如最初那般,為了天下蒼生,為了龍子的責任,向你揮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