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雙明突然靈光一閃,想法瞬間掠過心間,這裏路近貓祁,而女子又神出鬼沒,說不定就是從他們要找的地方而來……陸雙明與顧墨對視一眼,男子默然,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四人即尾隨女子而去。
清風習習拂過,地上深紫的液體慢慢風幹,白衣女子站立過的草叢隨著風輕輕擺動,毫無被踩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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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傷口都不疼了?
這是顧墨睜開眼,腦中閃出的第一想法。
怎麼會到了這裏?他環顧室內,厚重的簾幕這了大半天光,完全不知是什麼時辰,隻依稀看出尚未入夜。
蹙著眉,紛亂的頭腦慢慢理出思緒。
是了。
那日他們去追那白衣女子,阿大則表示牽著幹糧馬匹隨後跟上。畢竟閩疆與珙城相距千裏,饒是武功高強,若是沒有馬匹代步,便隻有一種結局等著他們——真力耗盡然後散功,再然後這條小命差不多就該掛了。
三人也不知跟了多久,那林中彎彎曲曲的小路綿延不絕,仿若沒有盡頭。每每感到已無可能追上隻能老老實實繞路自貓祁山闖去時,那片淡色衣袂總是恰到好處般,自樹梢,或是從邊一閃而過,於是三人又運起真力,繼續追逐。現在想來,怕是那女子故意引誘,偏偏他們不得不上鉤。
這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
然後,奔到小路盡頭,女子突然不見了。
小路盡頭是一片空地,不知怎的雜草稀少,地上隱隱被人用朱砂或者別的什麼劃過,畫的是約莫是一個個圓圈,圓上套著另一個圓,稍大一點的圓中生出一個小圓,小圓內又生出更小的圓……往複循環,生生不息,當你望向其中一個圓圈時,以為那已經是最小的一個,極目而看卻發現還有一個微乎其微的圓圈,這一小片空地上究竟有多少個圈,竟是數不清。顧墨當時盯著那地上大大小小的圓,後背驀然發冷。
前些年主上曾無意提到,說武林中有本古籍,上麵載述著各類異術陣法,但百多年來現身江湖的隻有三種,其中一種就是“方圓之陣”。
接著不知是誰誤踏了一角踩中機關,陣法啟動。
……說起來他們本不該犯這種錯誤,須知在戰鬥中一旦有所誤差,陪葬的將會是朝夕相處的同伴,說不定還有主上。
想到那陣,饒是在府裏常年執行任務,時常刀口舔血的顧墨也是心有餘悸。
四周漸起不知是瘴氣還是霧氣,遇水即溶,哪怕是丁點水汽。而西南常年風雨無常,濕氣極多,溶化之後則成一團團褐色膠物,粘附在空地上的諸多圓圈上,腐蝕性極強。瞬間四周草葉被腐蝕得一空,顧墨心驚,這東西要是落到皮膚上那才叫死無葬身之地。僥幸的是這兩天風雨停止,是以並未太過威脅。三人閃身上樹,借著繁茂的枝葉抵擋。
這時一聲悶哼響起,他抬頭,隻見對麵樹上蹲著陸雙明,她臂上明晃晃地插著一把短刃,約莫是刃上被人上了藥,陸雙明雖極力支撐,但看樣子也撐不了多久。
他還未及想明白,一大蓬銀光驟的自空地的圓圈間激射而出,反應極快地就地掠上另一棵樹,隻見他原先站立的地方赫然紮著一排細密的銀針,入木七分,勁力極大。
這要射在身上……他結結實實地打了個激靈。
這時,紫色斑斕的小蛇竟從地下鑽出,一看即知帶有劇毒。嗅到活人的氣味,便都爭先恐後地往樹上爬來。
人人隻道桃花闕之前的陣法犀利無人可及,卻不知真正奪人性命無往不利的是這暗器與毒蛇。
而後他們守在林中最粗最大的一棵古樹上,不停地揮劍砍死欲上前來的蛇們。身下毒蛇最多的雙明揮刺漸漸無力,一條蛇砍了數下才致死。人人都看出她已近極限,奈何無法分身救人。
陸雙明隻覺身上一片灼熱,肩部尤為嚴重,每一次牽動手腕都是一陣刺骨的痛楚。如此堅持了不知多久,女子之身終是抵不過那要命的藥力,眼前一黑,從樹上栽了下去。陸雙明自樹梢摔下,蛇們立即從缺口湧入,大漢和顧墨被蛇咬了不知多少口,毒素很有效率,順著經脈朝心髒逆湧而上。
意識幾近模糊,幾句嘀咕自風中飄來,依稀是大漢的聲音。“……奶奶的,便宜了這些惡心的蛇……”
顧墨躺在地上,隻覺悲涼。
主上在府中生死不知,派出的一批又一批暗衛卻無法及時將大夫送至。在他們之前,已有兩批人蹤跡失落,不知在何處被拋屍荒野了。
眼前卻驀然一亮,豎在林邊的巨石發出極為耀目的光,從顧墨的視線望去,一人赤足自光中走出,淡色長裙曳地三尺,三千青絲垂到腳踝,很是柔順。
那人俯下身,按了按心脈,黑眸纖塵不染,像極那被雨水刷洗過的天幕。隻聽她喃喃道,“幸虧沒遲……但我還沒睡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