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推薦幹部(1 / 3)

中組部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每來一撥,都會激起嶺西政壇上的陣陣浪花,激起嶺西大小政治人物的萬千思緒。

大概因為洪息烽的案子一拖再拖,定性複雜,省委副書記的新任人選問題,自然不能急,成了難產兒。俗話說,好事多磨,意指好事情在成功之前,常常會遇到許多波折。而最後的勝利,也總會出現在眼前。不過,人的嘴巴兩張皮,想翻哪裏翻哪裏。於是,又整出一句話,叫做夜長夢多,是說許多事情一拖長久,就可能發生不利的變化。

洪息烽在“兩規”辦案點上與中央紀委專案組打持久戰,長時間地幹耗著,企圖最終實現翻盤。翻盤的可能性不大,但也畢竟存在。不過,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因為他的狡詐,不僅把專案組拖得筋疲力盡,焦頭爛額,而且也把整個嶺西政壇也拖成一潭渾水。幾乎所有的中管後備幹部,都絞盡腦汁要往上爬。由於日複一日,月複一月,最終新陳代謝失調,夜夜失眠,好多人都不約而同地患上了焦慮症或幻想症。

等候提拔的幹部,與進入“兩規”辦案點的幹部,還真有一比。

那些被“兩規”的人,開始百般抵賴,死不認賬,整夜整夜睡不好覺,就想著如何對付辦案人員。一旦被紀委查實了,也得到了解脫。特別是經法庭宣判後,知道自己將在監獄裏呆的準確時間,也開始安安心心,晚上扳起指頭掐掐,多少年後可能提前釋放,重獲自由,然後香香甜甜地睡上一覺;而進入後備的幹部呢,在組織部門考察前後的這段日子,也是非常難熬,度日如年。今天想著要找某領導,明天想著找誰打點。今天想著買什麼禮品,明天盤算送錢還是送卡。到晚上還想著種種優勢和劣勢,勝算有幾成,哪些地方還可以努力一把,想著苦著,苦著想著,熬到了天亮,仍然半是興奮,半是疲倦。直到組織部門張貼出了公示名單,神秘的麵紗揭開後,得誌的該笑就笑,該慶祝就慶祝。而不得誌的呢,也暫時死了這條心,就當賭博賭輸了一場,做了回賠本買賣,下次再重起爐灶,東山再起。自此以後,夜夜蒙頭大睡,噴香鮮甜,一覺天明。

中組部的天太高,省委組織部是頭頂的雲,高雖高,看得還算清爽,手長的甚至還能摸到點雲彩。就在省委副書記的人事安排遙遙無期之際,霍家灣市級領導的人選問題卻越來越清晰。

其實,霍家灣市已經有些年沒有提拔市級領導了,部委辦局和縣市區的頭頭腦腦門,一個個都熬成老了媳婦,硬是沒機會晉升為婆婆。就在不久前,省委決定在全省範圍提拔一批地廳級幹部,充實省直機關各部門和地市級的領導班子。更重要的是,這次各地各部門的名額都不少,霍家灣市就一下子攤到三個。

提拔地廳級幹部的權力,老百姓都以為集中在省委,或者省委組織部,那隻是表麵,隻是程序。事實上,權力最大的,還是市委的推薦權。再好的幹部,市委不推薦上去,省委或省委組織部又怎麼知道呢?除非這人朝裏有人,手能通天,讓上麵的人硬往泥地裏拔蘿卜,那是另一碼事。

那麼,市委是誰?市委當然是市委常委一班人,或者說是全體市委委員。這又表麵化了,在現實生活中,市委不是一個集體,而是一個人,那就是市委書記。市委其他委員甚至常委的命運都掌握在市委書記手上,他怎麼敢公然與市委書記唱反調?既然沒有人敢站出來反對,那市委書記就代表了市委,成了真正的一把手。

也就是說,霍家灣市即將提拔的這三名地廳級權貴,在很大程度上將取決於郝束鹿的個人喜好。在省委的意見傳達下來後,郝束鹿馬上拿出一隻篩子來,把全市的縣處級幹部篩一篩,既要篩出能力強的,辦事穩重的,聽話的,更要篩出有良心的,有孝心的,而且一輩子記住自己大恩大德的。當然,具有這種素質的人並不多,特別是長時期對自己有孝心的更不多。而且,他也不會要求自己的部下有孝心,隻能含蓄地換種說法,在會上苦口婆心地號召大家,一定要“講政治”。

郝束鹿集中一段時間,到各地各部門喊了“講政治”後,前來表示孝心的幹部接踵而至,最後,有三個人選在他的視野裏漸漸清晰起來:一個是市國土資源局局長,一個是市交通局局長,一個是新城區區委書記。

人選定了,還得過程序,必須得開的就是書記辦公會議。這次有組織部長列席會議,“三人團”就變成了“四人團”。

郝束鹿先是讓組織部長進一步傳達了省委的指示精神,然後,讓大家放開來議。議了一會兒,郝束鹿怕大家把目標扯得太遠,到時候集中不起來,便突然插足,談了談自己的看法。他重點表揚了各地各部門中的十幾名縣處級幹部,然後提到了上述三名幹部,接著,他又提了郭西縣委書記塗澤北、縣長何柳科等人,當然,隻是一筆帶過,不知道他有何用意。

市委副書記老賀熟讀兵法,但最近越來越內秀儒雅,不把無把握之仗。更何況,到郝束鹿這裏打點過的幹部,也大多來老賀這裏報到過。於是,老賀就在郝束鹿提到的幹部名單中,挑選那些對他也比較“講政治”的幹部,作了充分肯定。這樣做,一方麵是與郝束鹿“講政治”,一方麵也是讓這些幹部對自己“講政治”,可謂幾方麵不得罪。

不過,市委副書記兼市長孔孟章可不喜歡老賀這一套。盡管也有不少幹部來找過他,送錢送卡不在少數,可大多給他推掉了。因此,今天的會議上,他可以拋開金錢物質的利誘,清清爽爽地談談自己的想法。

“我覺得最近兩年來,大家對交通局的反映不少。不論是一些重大工程項目上出現過一些問題,對他個人的一些反映也不少。我認為,把他列為地廳級人選恐怕不妥,還請再慎重考慮。”孔孟章看了看組織部長,質問道:“我知道,不論是市委主要領導還是市紀委、市委組織部,都收到過不少反映。大家對情況應該都了解的。”

“那也隻是一些反映,不能聽風就是雨嘛。”郝束鹿用臉上最外麵那層麵笑了笑。“畢竟紀委沒有查實嘛。孟章,聽說像你這麼清廉的幹部,也有群眾來信嘛,難道就因此否定了你,不能吧?”

“可是,我們大家對交通局的工作都是了解的。就我擔任市長以來,各部門比較起來看,交通局是最不滿意的單位之一。”孔孟章越說越氣。“不是我說氣話,在我看來,就是讓他繼續擔任交通局長我都不滿意,更別說推薦他擔任地廳級領導了。”

“這,這,這……”老賀聽了有些吃驚。看來,綽號錢袋子的交通局長沒少往老賀家裏跑。

組織部長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他一會兒低下頭,一會兒看看郝束鹿。顯然,他希望郝束鹿出麵製止,挽回局勢。要不然,錢袋子的前程大事就可能泡湯。

“沒關係,有看法都說出來,說出來大家議議。”郝束鹿倒並沒有很不滿意的意思。至少,他的眼角沒有習慣性地皺一皺。看來,他肚裏另有文章。“孟章,既然你說了,就接著說下去。如果說你不滿意這個人選,那麼其他人選呢?你是全部都不滿意,還是……”

“那倒不是……”孔孟章道。“剛才提到的幾位,我看有些還是很不錯的。”

“說說看。”郝束鹿鼓勵道。

“國土資源局的工作近年來抓得很不錯,主要領導的工作能力確實很強,我覺得,國土部門是我們政府各部門中工作做得比較好的一個。”孔孟章其實並不了解國土資源局長在廉政方麵的問題,而這方麵的問題確實也不好了解。他估計這名局長已經在郝束鹿身上投資了不少,但他管不了,他不可能把所有的幹部都一棍子打死。在書記辦公會議上,他隻能矮子裏挑長子。“另外,新城區區委書記也很不錯,不論是城市建設還是招商引資,都很有起色,這個人選應該不錯。”

“還有呢?”郝束鹿笑道。“這次要提任的幹部,有三位啊。”

“其他還有不少優秀的幹部,大家剛才都提到了。”孔孟章肯定他們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否定。“但是,我們似乎還應該把視野放得更開闊一些。就我所了解的,我們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婁滿家同誌,就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幹部。我認為,這次應當重點把他推薦上去,把他充實到地廳級的崗位上。”

“你們說說看,大家都議一議嘛。”郝束鹿對老賀和組織部長道。

“婁滿家倒也是不錯,是個勤廉俱優的好幹部。”老賀說。“不過,這次就用還是下次再用,還要慎重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