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順藤摸瓜(3 / 3)

“怎麼不行?我看你很行嘛!”孔孟章順話反說,扯道,“關鍵是編製嘛,如果你是個公務員,哪怕是個全額撥款的事業編製,我可以想辦法把你轉成公務員。到市紀委幹個案檢室主任,或者檢察院的反貪局長,我看你是綽綽有餘嘛。”

“真的假的?”梅月耳笑道,“我很適合辦案吧?”

“那還有假?”孔孟章開玩笑道,“其他人辦案隻會有什麼調虎離山計、苦肉計等等,三十六計最多能用三十五計,可你呢?三十六計樣樣精通,特別是他們不會的那一計,你最在行。”

“哪一計?”梅月耳不明白,鎖著雙眉問道。

“還有哪一計?你今天晚上剛用過的。”孔孟章看梅月耳眉頭鎖得更緊了,便把頭一揚,道,“美人計呀!”

梅月耳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後,馬上拿出兩隻粉拳往他身上胡敲亂打,大喊:“孔孟章!你壞!你壞!你壞死了!”

捉鬼樓裏麵高高掛著的國旗正在迎風飄揚,門口站崗的武警也像旗杆一樣肅然屹立。

在操場上,一隊武警剛剛操練完畢,正高喊著“一二三四”,繞著大樓外的裙樓正步走去。

一個看上去極其平常的地方,居然有這麼多武警值守著,稍有分析能力的人都會為之驚愕。隻是,人們通常不會有機會獲得這種驚愕。這裏實在太偏僻了,旁邊還有一片田野,忙於伺弄莊稼的農民沒有興趣搞分析,有興趣的人往往缺乏遊蕩至此的閑心。

這天中午,終於來了一位愛分析且沒閑心的人。他從車上下來,走近門口時就捕捉到了一陣陣的驚愕。

其實,他是第二次來這裏。上次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邊,是被中央紀委辦案人員帶來的,一路上在車裏忐忑不安,滿腦子想著配合辦案的事,根本沒心思觀察外麵的動靜。後來專案組沒從他嘴裏挖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又讓人把他送了回去。他始終坐在車裏,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今天,自己一個人坐車來到這裏,仔仔細細地觀察著走到傳達室登記,才發現這個地方如此威嚴,如此讓人驚心動魄。都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捉鬼樓的樓房再普通再平常,隻要中央紀委專案組一進駐,馬上就會響起龍嘯虎威,翻卷起某塊疆土的政治風雲。

自古以來,民怕官,官怕匪。而今太平盛世,匪患匿跡,做官就怕紀檢委。

當他在房間裏看到張處長和郭處長時,努力調了調自己的心理,覺得沒必要繼續怕下去。今天來這裏,不來配合辦案,不來接受調查,而是來反映問題。

本來,張處長要出去搞外調的,接了孔孟章的電話後,他就一直在辦案點上候著。既然大老遠趕來,總有重要的話想說。

“上次從你們這兒回去後,我就一直納悶,有百福為什麼要誣陷我?我是有恩於他的人,再沒情義的人,不謝我也算了,也不至於害我呀?”孔孟章接過紙杯喝茶,但隻淺淺地喝了一點。顯然,語言表達上的饑渴要遠勝於茶水。“昨天我讓人了解了一下,結果讓我大吃一驚。我覺得,這件事必須馬上向你們報告。”

“了解到什麼?說說看。”張北處長是位經濟學博士,他對辦案當中遇到的問題,有著學術型的熱情。

“有百福在你們麵前說我那年五一節和他在金陽虞美人茶室喝茶,結果我根本就沒去過那裏,因為連續幾個晚上,我都在周書記家裏,上次也和你們談過。”孔孟章矜持凝重的表情,透露出內心的沉重。“昨天有百福的堂弟,也是他公司裏的助手有四七,在霍家灣一家酒店裏和人喝酒聊天,無意中說漏了嘴,說那個五一節,他跟著有百福到金陽到處找人送錢送禮,還在虞美人茶室請人喝茶。”

“有百福去虞美人喝茶?”張處長聲音提了上來。“和誰?”

“說出來你們不信,居然是我的工作搭檔,霍家灣市委書記郝束鹿。”孔孟章用盡量平淡的語氣掩飾住內心的憤懣。

“有百福說是和你在虞美人喝茶,結果有線索證明他是在和郝束鹿喝茶。”張處長略有所思地道,“這裏麵像是有點問題,但有上不了什麼高度。那麼,你覺得有什麼問題?”

郭處長也來了勁,問:“是啊,你覺得有什麼問題呢?”

“僅僅是換了個人喝茶,當然上不了什麼高度。”孔孟章淡然一笑。“但是,如果你把這事當作一場政治鬥爭,高度馬上就上來了。”

“政治鬥爭?”張處長和郭處長雖是中央紀委專案組的處長,但他們都知道官場上級別高低的重要性。如果不是辦案對象,更得高看一眼。眼前的市委書記官兒比他們大,還提到了政治鬥爭,讓他們眼睛都為之一亮。“接著說。”

“作為局外人,你們有理由懷疑這場政治鬥爭的真實性,但我身處其中,我不懷疑,而且堅信它的存在,深知它的殘酷。”孔孟章語氣越來越堅定,心中的怒火正一點一點地往外冒火星。“有百福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害我,誣陷我,除非一種情況,那就是他害了我之後,能夠獲得更多的好處。生意人嘛,‘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會鋌而走險,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敢冒上絞刑架的危險’。這話用在有百福的頭上,是再恰當不過了。”

孔孟章喝了口茶,這回有些氣急,喝了一大口,然後繼續道:“我的推測是,郝束鹿許諾給有百福更多的工程項目,讓他有機會獲取更多的利潤,而條件則是讓有百福幫助他除掉我。他們商量好的辦法,就是誣陷我受賄。我甚至可以這麼推斷,他們商量這事的時候,就在虞美人茶室,為了把時間地點說得更準確,不讓紀委看出破綻,有百福就在你們麵前說了和我一起喝茶的時間和地點,而事實上恰恰是他和郝束鹿喝茶的時間和地點。我甚至還可以進一步推斷,他所謂送我的錢,恰恰是送給郝束鹿的錢。所以,郝束鹿不僅是陰謀策劃政治鬥爭的陰險政客,而且還是收受賄賂的腐敗分子。這次來找你們,就是向你們反映這條線索,建議你們查處郝束鹿誣告陷害同事、收受賄賂的違法行為,為民除害,為黨清除蛀蟲!”

“好吧,我們再找有百福談一談,看看裏麵有沒有你說的破綻。”張處長點了點頭,馬上又現出幾分猶豫。“不過,可能會有難度。”

“誣告案很難查的。”郭處長也附和道,“還有一點,我們專案組的查處重點是洪息烽,而不是你們這些省管幹部。如果要查,也隻是順便帶一帶,更主要的還是查你們和洪息烽之間的經濟往來關係。”

經郭處長這麼一說,孔孟章回想起第一次來這裏時,眼前這兩人一口咬定他給洪息烽送過錢的那股狠勁,就一下子理解了他們。

“我們查你個人的經濟問題時,發現有百福提供的線索不太準確。但這隻是一個方麵。”郭處長繼續道,“還有一個方麵就是,你並不是我們專案組的查處重點。”

張處長擔心郭處長的答複有些出軌,便馬上開口“補台”道:“當然,如果真發現有違法違紀的,我們也會一並查處,關鍵還是看證據。一旦有明顯的證據,我們可以扯個線頭,然後把後麵的部分移交給省紀委去扯。”

孔孟章走後,張處長馬上讓人把有百福找來,讓他談談那年五一節去金陽到處送禮的事。

與有四七的傻勁相反,有百福非常精明。他聽出了紀委領導問話對自己生意上的重大危害,於是開始玩弄避重就輕的把戲,把五一節去哪些領導家走動,送了些煙酒的事一一說了。至於禮金禮卡,他一概不談。

“我們有明確的線索,證實你五一節去虞美人喝茶,但不是和孔孟章,而是和郝束鹿。”郭處長狠狠地訓道,“你沒有送錢給孔孟章,而是送給了郝束鹿!”

“哪有這事……”有百福目光飄移,臉對著郭處長。

“你和郝束鹿商量好陷害孔孟章,究竟出於什麼目的?”郭處長繼續訓斥。因為不是他們要辦的重點案件,他希望通過一番訓斥立即突破有百福,然後把線頭交給嶺西省紀委。

“和郝束鹿一起陷害孔孟章?這更荒唐啦!”有百福斜睜著大眼,看上去極其委屈。“他們領導之間的矛盾,我怎麼敢卷進去?我一個生意人,誰也不敢得罪。事實上是,郝束鹿也好,孔孟章也好,和我的關係都不錯,他們都和我去虞美人喝過茶。區別就在於,郝束鹿沒收錢,而孔孟章收了我的錢。”

“我們已經找到人證,證明孔孟章沒有和你喝過茶,五一節晚上他都在別的地方。”郭處長聲音還是很響。

“哦,那我可能記錯了。”有百福目光閃爍地道,“但是我可以肯定,孔孟章確實是和我喝茶了。如果不是五一節,那就是六一節,或者就是國慶節、中秋節。”

“你還真能扯,把六一兒童節也扯上了?”郭處長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要不要我找一張二十四節氣表來,給你參考參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