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劫抬頭,就看到了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正立在沈衣雪身後,嘴角含著一絲微笑看著自己,卻是台子上與沈衣雪同舞的女子。
他知道這個女子名叫月瑤,卻一直被沈衣雪的改變所困擾,沒有留意過此女,此時才開始正視對方,能悄無聲息地闖入他設的結界,自然不是一般的人。
“妖修月瑤,拜見大師。”
月瑤大大方方對著曆劫一個萬福,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
曆劫上上下下打量了月瑤幾眼,他隻是話語遲緩,並非心思遲鈍,馬上把一些事情聯係起來:“原來如此。”
“沈姑娘始終是個清純女子,是月瑤教她這些的。”
月瑤很坦白,即便現在曆劫不明白,但不代表永遠都不知道,依照沈衣雪那單純的性子,必是瞞不了太久,還不如她自己大方承認,也算最後再幫沈衣雪一次了。因為她在,曆劫必然不會放心再將沈衣雪留在此地的,否則可不知被帶成什麼樣子了。
“既是妖修,為何出現在人界?”曆劫將昏睡的吳康伯推到地上,把沈衣雪放了上去,找了被子蓋住,這才恢複了正常清冷的神情。
至於為何要將吳康伯推下去,隻有他自己知道。
月瑤沒有絲毫畏懼:“自然是為了斷塵緣而來。天機門的無定老人親自為月瑤卜的卦。若不了斷,月瑤修為難有寸進,渡劫必將失敗。”
“月瑤在人界一十五載,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更沒有動用過修者的力量。大師可以去查。”月瑤又補充了一句。
曆劫的臉色依舊難看:“既然如此,為何又要對沈衣雪出手?”
月瑤淡淡一笑:“大師認為,沈姑娘可能留在此間嗎?再者,聖獸宗式微,月瑤總要為自己的宗門留條後路。”
“你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曆劫的臉色更加難看,眼中竟露出一絲殺意來。
“多少猜到一些。”月瑤並不否認,她當然看到曆劫眼中的殺意,卻毫無畏懼,“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天意若此,大師隻怕也違背不得。”
曆劫的神色陰晴不定,這個妖修的話,再想到入世以前邋遢道人的話,還有他在修真界經曆的種種,一切似乎都在昭示著他的失誤。
隻是此時,帶沈衣雪離開,也是一個難題。
他當然可以直接帶走,問題是後續的問題要如何解決?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總會驚擾到人界眾生的。
可是不直接帶走,他有該如何讓沈衣雪脫離此間?就是有辦法,時間上又是否來得及?
月瑤看出了他的顧慮,又是盈盈一拜,指著地上的吳康伯道:“此人作惡多端,禍害無辜幼女數十名之多,奈何沒有證據,現在是得到報應的時候了。”
“大師盡可帶沈姑娘走,後續的事情月瑤自會安排。”
曆劫盯著月瑤看了半晌,目光閃動,終是點了點頭,“既如此,再勞煩姑娘把她的衣服給換一下。”
月瑤聞言,先是一怔,接著別有深意地看著曆劫一笑,算是答應。
曆劫帶著沈衣雪沒有馬上離開京城,而是換了裝束,在春仙閣不遠的客棧住了下來。
第二日傍晚,曆劫果然聽到了一個大新聞,卓郡王去春仙閣替月瑤姑娘贖了身,雖然玉如意不太情願,奈何對方自己得罪不得,再加上新掛牌的綺仙一夜名聲大噪,月瑤年歲也漸大,最終是應了下來。
讓玉如意欲哭無淚的是,這邊月瑤剛剛贖身,那邊的綺仙就出事了!一夜之間暴斃在床上,吳康伯卻說不清出了什麼事,被京兆府尹帶走,下了大獄!
冤家路窄的是,昨夜綺仙的傾慕者中,竟有京兆府尹的二公子,這下吳康伯在牢裏可是吃盡了苦頭。
聽到這些,曆劫就完全放下心來,安心帶著沈衣雪離了京城,一路南下,往墨山趕去。
出了京城,曆劫才恢複了他和尚的打扮,難得的是,沈衣雪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馬車上了。
沈衣雪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又要帶我去哪兒?”
第二句是:“你不是說從此再不幹涉我嗎?為何還要幹涉我的因果?”
曆劫低著頭,蒼白著臉,半天才回道:“我錯了。”
沈衣雪聞言大笑,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最後卻變成了抽泣:“曆劫,曆劫,你是非要別人曆經劫難才開心嗎?一句錯了就把一切否定?”
曆劫隻得沉默。
然而沈衣雪的話,字字如刀,刺得他的心生疼,他再也忍不住喉頭的腥甜,鮮血自嘴角溢出,滴在雪白的僧衣上,如同雪地紅梅。
在修真界,為了擺脫夜流觴的糾纏,他拚著受傷才找到重返人界的機會,此時,那傷卻再也掩藏不住。
曆劫吐血,卻把沈衣雪嚇了一跳,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