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安靜!安靜!(1 / 3)

安靜!安靜!

短篇小說

獻給Y君

日光踟躕,正如平日裏為孩子們逗留一般。我們躺在草地上。你嘴裏數著——兩萬四千根草,你說——此時,一陣風吹來,你的襯衫迎風舒展。到10月份,我就12歲了,而你剛滿10歲。此時,我將原本注視著你的目光轉向阿查法拉亞河(美國路易斯安那州中南部的一條河流,全長大約362公裏,流入阿查法拉亞灣,為墨西哥灣的一個入口。——譯注)和遠處的紅日,我玩了個遊戲:我心裏默念你的名字,之後再念我的名字,如果我沒眨眼,那我就贏了。

我的襯衫迎風展開。梅勒妮在我們兩人之間躺著,身子如一條正在沐浴陽光的蛇一樣筆直,眼皮微微眨著。那年夏天,她11歲。我往她的手上放了點土。

“別放,”你說。

“可是她死了呀,”我說,“瞧?”

你在她的胸口俯耳傾聽。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穿著一條綠格子連衣裙,你用手按她的肚子。

“她會醒的,”我說,“醒來吧!”

你俯耳細聽其心髒的跡象,你說,什麼也沒聽到。我告訴你,她的血已經停止流動,因為女孩們都不喜歡血。

“吻我,”梅勒妮閉著雙眼說,“然後我會醒過來,吻你。”

“誰?”你問。

“你們兩個。”

我抬腿朝一棵軀幹扭曲的樹跑去。由於大火或是爛了根,它已經半死。我站在那兒,數到一個我都記不太清的數字。在地麵的草葉中,我發現一副鏡片缺失的黑框眼鏡。跑回去的時候,我戴上了它。

“看!”我問道,“看看我是誰?”

可是,你卻望著河對岸的兩個小男孩,他們一字排列,練著側身翻,這感覺竟像風車旋轉一般壯觀。你跪在那兒,手放在大腿上。你沒有兄弟。我想著——如果我是你哥哥,我肯定會每晚陪著你。我肯定長得和你那來自奧珀盧瑟斯市聖蘭德教區的母親一樣漂亮,盡管她的雙眼周圍已經爬上了如杜雷[阿爾布雷希特?杜雷(Albrecht Dürer,1471—1528),德國著名畫家、雕刻家、版畫家,因木刻聞名,被認為是15世紀晚期歐洲北方文藝複興時期最偉大的藝術家。——譯注]木刻紋路一樣盤錯交織的細紋,她常常說她曾經非常漂亮、非常年輕。我肯定也是個英俊的小夥,還會問你,你需要什麼?今晚好嗎?

如今你在哪裏?不在阿查法拉亞河邊的草叢裏,大家都找過那兒。我知道如果我發現了你,我不得不找遍我找過的地方,而且我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地方。我沒找過哪兒呢?你究竟在哪裏呢?

河對岸的男孩們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風車轉動般的側身翻。

梅勒妮站起身來。她比我倆都高。“我看到他們的小雞雞了,”她說。

“你這個討厭鬼,”我說,“嘴不幹淨。”

“別這樣說她,”你說。

她提醒我忘了拉上褲子的前擋開口拉鏈了。我檢查了一下,的確沒拉。她沒注視著我的前襠開口,而是盯著我的雙眼。我看到你檢查你的褲子拉鏈。她告訴我們,她在我們身上撒過胡椒麵,在我們的小雞雞上滿滿地撒過胡椒麵。

一個男人牽著一隻有他大腿高的狗從馬路向河邊走去。他拿了頂寬邊帽;他的狗啃著花兒,還用鼻子在泥土裏拱來拱去。說到泥土,我們玩了個遊戲——我用雙手做成杯子狀,然後你往裏麵倒泥土,我微微鬆開雙手,泥土就從下麵的小孔漏出去。這個遊戲叫作時間沙漏。

那個牽狗的男人在一塊空曠的地上坐下來,狗還在啃著花兒。我站起身來,在你靠近狗的那一側坐下。那人跟他的狗嘀咕著,然後跟我們打了個招呼。除了表達必要的禮貌,我們並沒說什麼,因為我們從小就不懂得如何誇大這種禮貌行為。那是我們不可彌補的錯誤嗎?潛伏在草叢裏——一隻狗與一個將帽子放在膝蓋上的男人——我告訴你,那個男人很快就會離開。而你卻說,我知道。

梅勒妮從褲袋裏摸出一包壓扁的、樣子可憐的口香糖。她拿了一塊放到嘴裏,直接吞下去。我想,她並不是每次想吃口香糖都能如願以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