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中秋節,今年佳節處處透著不同以往,太後病重,皇後與壽安公主日日在仁壽宮服侍,崔貴妃被禁足披香殿,此次中秋宴便有顧修容一手操持。
那日之後,顧氏隻將春娘、紅霞、青荇,以及和儀公主乳母朱氏與貼身女官銀珠五人留下,其餘等人嫌疑重仗殺,嫌疑輕的交由掖庭令從重處置。一時間,結綺閣換了好多新人過來,眾人聽說了此前那些宮人的下場,紛紛小心伺候服侍,生怕一個不妥貼便招致殺身之禍。
和儀被嚇得連著發了好幾天的燒,文雋手上的上稍微好一些,就搬去正殿寸步不挪地悉心照料,朱氏與銀珠感念文雋的相救之恩,對其畢恭畢敬,不再向初來那般謹慎提防。
入夜前,春娘正在為文雋手上的傷口換藥,紅霞進來稟告,說史充華與韓承徽造訪。
如願進來見她正在換藥,臉上泣涕連連:“阿姊,你的手......”
文雋見她腹部微微隆起,未免她過於擔心,故作輕鬆道:“已經不覺得疼了。”
史充華本想試著擠兩滴眼淚,實在擠不出來,這才作罷,道:“崔貴妃也真是,婕妤你跟她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幹嘛巴巴地派人來害你,那麼纖細白嫩的一雙手,要是留下一道駭人的疤,可如何是好?”
如願為難地拉拉她衣袖,本想示意她少說,見她完全不理會自己的用意,隻好拿話擋話:“崔貴妃這樣急著衝你下手,我猜測是陛下讓杜少監徹查父親的案子。”
文雋久未聽人提及此事,追問道:“案子是不是有眉目了?”
如願擦了擦眼淚,點頭:“聽說現如今基本可以確定,父親受人嫁禍栽贓,阿兄如今也從牢獄裏出去了。”
文雋嚴眼中有酸澀的淚意:“真的麼?”
如願笑中含淚:“阿姊,你要盡快好起來,相信不用多久,父親的冤情就會被洗雪的。”
文雋黯然道:“我隻關心阿兄的安危,至於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死去的人又不可能再活過來。”
如願撫上她另外一隻完好的手:“至少,韓家聲名保住了,你我姊妹二人在宮中也不會再遭那麼多冷眼。”
文雋也握回她的手,見史充華百無聊奈間去院中陪和儀玩耍:“如願,進宮這麼久了,你覺得開心麼?”
如願怔了一怔,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部,答道:“我不像阿姊,就算曆經流離,身邊總有人真心愛護。如願一路苦到今天,能像如今這樣安穩度日,我很滿足。”
文雋聞著香爐裏的沉香,輕聲歎道:“我真羨慕你。”
因太後重病之中,中秋宴相對往年要簡單了許多。陳籍近來情緒反複無常,崔道仁案凡事牽扯出來的人,一律從重嚴懲,一時間朝中上下人心惶惶,就連太後母家蕭家亦有不少人入獄。蕭國舅多次想求見太後,希望她能夠出麵使蕭氏子弟免除牢獄之災,但都被陳籍以太後重病為由擋了回去。
她心裏猜測,皇後被陳籍安排日日留在仁壽殿服侍太後,大概也是避免她與蕭家之人接觸。崔道仁攪弄朝局這幾年,在外人看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真的是世人看到的那樣嗎?
中秋這日,春娘為文雋穿上胭脂色重緣刨服,足下配雲頭履,前去赴這場陳籍指定她出席的中秋皇室家宴。
這也是她七年後第一次見到當年還蹣跚學步的那位五殿下,也就是如今的趙王陳箋。他現在約莫十歲,身型清瘦,麵部輪廓與陳籍有兩三分相似之處。和儀似乎很喜歡他,一見他就“趙王叔”、“趙王叔”叫個不停,吃到好吃的隔好遠也要親自送去他的案上,笑語盈盈地問許多淺嫩的問題。他不苟言笑,但對著和儀卻倒很是耐心,對那些小問題一一耐心解答,偶爾擔心她年紀小不懂,便反複講了幾遍,直到和儀不再滿目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