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話間,馬車已漸漸行駛到街市間,叫賣聲談笑聲牛馬車輪聲充耳不絕,文雋聽著這些聲音心情甚好,微微笑著道:“真熱鬧啊!”杜芷茹輕輕拉開車簾一角,盈盈笑道:“韓姐姐,我就說今日出來這趟值得來吧,今日天氣如此晴好,街市裏又是這般熱鬧,再過不遠就是興平坊了,其間有家綢緞莊,是我和母親平日常去的,料子好樣式多,我們可以先去那裏看看。”文雋看著她白玉般的麵龐,微笑點頭:“杜女郎有心了。”杜芷茹挽過她:“韓姐姐,你喚我芷茹就好,他們都這樣喚我的。”文雋淺淺笑道:“他們?是了,我曾聽兄長是這樣喚你的。”杜芷茹聽了嬌羞著望著她,卻不答話。文雋輕輕拉開車簾,此時的陽光雖已經有些灼熱,她貪看外間風景卻並不覺得,熱鬧街市間有酒肆茶坊,有各色店鋪,人群熙熙攘攘,京中繁華盡窺眼底,街市兩旁有賣各色果子,各色小食,和各式雜耍的人,他們半蹲在地上賣力吆喝,倒為這街市增添了許多的生氣。文雋看到一個身著粗布麻衣的婦人街角處賣果點,不禁想到,倘若自己也生在尋常人家,平日守著茅屋織布煮飯,不那麼忙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如那個婦人那般,到街市上賣些果點,雖然貧苦勞累,可是至少安樂知足。杜芷茹見她對著車外看了許久,問道:“韓姐姐,你是不是看中什麼東西了,要不我讓馬車停一停,我陪你下去看看。”文雋聽了,回過頭將車簾拉上,搖搖頭:“不過是許久沒有出來了,看著這樣熱鬧的人間煙火,覺得有些觀之不足。”杜芷茹向她眨眨眼睛:“這有什麼的,這京中大大小小的地方哪裏好玩兒哪裏有意思我都知道,以後啊,我慢慢都帶你去。”文雋想起初遇杜夫人時,她提起女兒常在外玩耍,了然笑道:“那麼,日後就煩勞你了。”杜芷茹爽朗一笑,學著文士的樣子拱手道:“不勞煩不勞煩,能有機會同佳人一起出遊,吾三生有幸。”這話一出,文雋身側的如願也跟著笑起來,杜芷茹身邊的侍女月兒笑道:“我家女郎總是這樣,讓鄉君見笑了。”杜芷茹不置可否:“韓姐姐又不是外人,她不會笑話我的。”文雋看著她,溫和道:“我很喜歡你這樣子,無憂無慮,天真爛漫。”杜芷茹不好意思笑道:“韓姐姐,說起來我還欠你一個道歉,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你原來是韓大哥的妹妹......”文雋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麼,打斷道:“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芷茹不必介懷,況且那件事也與你無關。”杜芷茹愧疚道:“那韓姐姐是不是也不怪我兄長了,他......”文雋再次打斷,卻隻是向馬夫問道:“吳伯,綢緞莊快到了麼?”隻聽馬夫回道:“前麵就是了,鄉君和杜女郎準備一下,一會兒就可以下車了。”果然不一會兒,馬車便緩緩在一家綢緞莊門口停下,文雋和杜芷茹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冪籬各自帶上,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微尷尬,文雋先就著車凳下了車,然後回身把手遞給杜芷茹,淺淺笑著,仿若剛才那對話並未發生。杜芷茹就著她的手下了車,親切地挽著她,二人一起進了綢緞莊。進了綢緞莊,二人摘下冪籬,綢緞莊孫老板見到杜芷茹後極為熱情,可以看得出杜芷茹應該是這裏的常客。孫老板熱情地把二人請到內間的茶室,親自為她們奉茶,然後耐心詢問文雋綢緞的用途,偏好紋樣等細致問題,便命人將幾款上好的不同顏色和不同紋樣的綢緞擺到麵前上任她們挑選。文雋看著這幾款綢緞無論觸感和色澤還是刺繡,都是上品,便每款訂了兩匹,參照往常侯府買綢緞織品的價格,又同孫老板議好價格,讓如願付了定金,叮囑他命人將綢緞送到侯府後等曲管事點貨後再付餘款。選綢緞進行得很順利,進門的時候發現這綢緞莊的對麵便是得月樓,此時也到了正午,為了答謝杜芷茹,便想請她去得月樓用午膳。杜芷茹還在驚歎文雋對采買綢緞的事處理得有條不紊,也欣然接受她的答謝。她們戴好冪籬剛走出綢緞莊,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她們小跑過來,文雋見是小年,停下腳步看他。小年氣喘籲籲道:“幸好趕上了,鄉君,我們殿下在得月樓看見您了,命我下來請您們上去。”文雋笑著向杜芷茹道:“看來這一頓,我可以省下了。”小年將她們一路將她們引到得月樓,此時得月樓的客人並不算多,倒也不嘈雜,文雋想起去歲和周俊彥一道來的時候正是晚上,樓上樓下都很是熱鬧。小年在樓梯處向她們引道:“鄉君,女郎,樓上請。”這時,一位正下樓梯的男子抬起頭看向她們,口中喃喃道:“鄉君?”文雋隔著冪籬看他,發現這人有幾分熟悉,那微胖的體型,還有那有些粗的聲音,卻一時想不起來哪裏見過。杜芷茹小聲道:“今天出門真是沒看黃曆,竟然遇到崔渠這個惡霸王。”原來是他。崔渠突然堵在她們身前,笑道:“莫非是韓侯府上那位鄉君,聽說可是美得賽貂蟬比西施的,今日可要見識見識。”而後又側首對身邊的男子笑道:“沈兄也可品鑒品鑒,比起你們北燕的女子如何?”文雋看他身旁那男子相貌不俗,隻見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她鄙夷地退了兩步,小年趕緊攔在中間:“崔公子不許無禮,鄉君可是......”不等小年說完,崔渠抬腳向他踢了過去,皺眉不耐煩道:“什麼東西?也敢擋爺的道。”文雋連忙蹲下身去看小年的傷勢,杜芷茹走上前道:“崔渠,你不要欺人太甚!”崔渠辨出了她的聲音,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杜女郎,怎麼?咱們如今好歹也是親戚了,你勸勸這位鄉君,就露個真容給我看看又如何,莫非傳言都是假的,其實韓侯府的千金是見不得人的。”崔渠正在得意之際,突然吃痛地四周環顧,惱怒道:“是誰,誰敢拿東西扔我,活得不耐煩了麼?”樓梯上方傳來一個聲音:“哦,原來是崔渠啊,我說這外麵怎麼吵鬧成這樣,還以為是誰家的瘋狗跑進來了,在四處咬人呢!”然後他再抬抬手:“哎呀,方才手滑了,不小心把棋子扔到你那裏,勞煩你歸還我,不然這場棋局我就贏不了了。”崔渠氣勢立馬弱了下去,賠笑道:“原來是衛王殿下,無礙的無礙的,我這就讓人把您的棋子送還給您。然後忙吩咐下人將棋子給衛王送上去。”陳簡看著倒在地上的人道:“不是讓你去接鄉君嗎,怎麼自己卻倒在地上了?”崔渠臉上冷汗直冒,邊拿衣袖擦拭汗水邊道:“原來是殿下的人,我有眼不識泰山,萬望殿下不要怪罪。”他連忙讓人去攙扶小年,然後塞了些錢到小年手裏:“小兄弟,剛剛對不住了,這些錢您拿去買點補品,不夠的話再到我府上取。”崔渠回頭向陳簡拱手:“殿下若是沒有其他吩咐,我就先走了。”陳簡叫住他:“等等,你方才對韓鄉君和杜女郎那般無禮,就這麼走了?”崔渠立馬站住向文雋和杜芷茹拱手到:“鄉君,女郎,多有得罪,請海涵。”一說完他便帶著仆從和那位北燕人逃也似的離去,那位北燕人倒是從容不迫,走過文雋身邊時輕聲道:“無緣一睹鄉君芳容,委實遺憾,我姓沈,名逢舟,他日有緣再見。”見崔渠悻悻地走了,陳簡快速走下樓梯,看著文雋關切問道:“還好麼?”文雋隔著冪籬望著他清俊的麵龐,輕輕搖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