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請纓(1 / 3)

霧靄沉沉,文雋心緒不寧地乘坐在馬車上,不住掀簾向前方尋望,急促向前方駕駛馬車的人問道:“吳伯,能否再快些?”吳伯用馬鞭抽了抽馬匹,無奈道:“鄉君,這裏是鬧市,熙熙攘攘全都是人,確實不便急馳呀。”蘭兒把雙手覆再文雋手上,眉眼中也流露出著急,卻難得理智勸道:“鄉君別急,再有一會兒就可以過去了,前麵人少再讓吳伯快些就是了。”文雋點點頭,感覺心頭的擔心害怕越積越多,她如今隻想能盡快見到他,見到他......好在真如蘭兒所言,不多久馬車漸漸從鬧市中穿行了出去,吳伯也開始沒有顧慮地鞭策駿馬,馬蹄聲與車輪轆轆聲交織在一起,使她心中的焦灼稍稍舒緩了些許。平日裏總愛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蘭兒也話少得厲害,隻是雙手仍握在她手上,給予安慰也給予暖意,好讓她不至於坍塌也不至於倒下。吳伯剛剛勒馬停住馬車,不等他幫自家鄉君搭好馬凳,文雋便自行掀簾提裙跳下了馬車,蘭兒緊隨其後,慌張拿了冪籬疾步趕上為她好好戴上。文雋沒有太抗拒,腳步卻不曾減慢半分,拾階而上行到樂衛王府巍峨的正門口。看門的小廝上下打量了她和蘭兒,又看了看不遠處停著的馬車,猜到她身份不俗,言語倒還客氣:“未知這位女郎這個時辰登門,是為何事?”文雋語意透著寒氣,道:“我要見你們殿下。”小廝半帶疑惑的地看她:“那敢問女郎可有攜帶拜帖?”文雋隔著冪籬,有些不耐煩道:“我見他從不需要這個。”小廝見她說著說著就要徑直往門內走,連忙伸手阻攔道:“那就請這位女郎恕小的無禮,王府自有王府的規矩,您還是別讓小的難做才是。”蘭兒看不過去,一把打下那小廝的手,沒好氣道:“你也不認清眼前是誰,就敢攔?你若再這般無理唐突了鄉君,怕你家殿下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是你!”小廝麵色微變,慌張地看著頭戴白色冪哩,肩披素色裘衣,一身緋色忍冬蜀繡絲錦華服的女子,確實如傳聞中一般,氣質有如神龕上的慈航真人。他有些驚恐畏懼地半張了張口,顫聲道:“真的是鄉君?”蘭兒點點頭肯定他的猜測:“這位就是韓侯的長女,你們殿下未來的正妃。”那人連忙又鞠躬又行李,麵上滿是自責怯懦,口中沒完沒了地說著道歉海涵的話。蘭兒大概曉得那人在害怕什麼,鄉君倒不會真的計較什麼,回京後他們這位殿下倒是惡名內外皆知,對待下人像是從來不會寬宥的。兆京人都說,早年身份尊貴還親自上陣殺敵的鐵血少年郎,徹底變了副模樣,不僅性對內苛待下人,在外更是流連花樓酒肆,他們都說衛王被戰場的血浸怕了,所以要借助女人和烈酒麻痹自己......蘭兒不明白,她也隻敢在默默地在心裏不滿,就算這位聲名狼藉的男子擁有宗室親貴的身份,侯爺也不必委曲求全允了這樁婚事,而鄉君更是不必為他歡喜為他憂心?好在這時,門內過來一位熟悉的身影,那人一眼認出她們,看著眼前情形大概猜了個七八,連忙打圓場道:“他剛進王府不久,不曾有機會見過您,無意冒犯了您,鄉君別跟他一般見識。”那人也實相地再次連連跟文雋道歉,文雋心頭記掛著更為緊要的事,無心與他耽擱,沒說什麼就隨著小年往府內行去。文雋看小年在前麵恭謹為她引路,向他問道:“他這會兒在府中麼?”小年稍稍停了停,討巧地回道:“鄉君跟咱們殿下真是心有靈犀,殿下也剛從內宮回府不久。”文雋追問小年:“那他今日與往常可有不同,有沒有特別說什麼?”小年撓頭想了半晌:“沒有吧,我覺著還是和平常一樣……不過殿下平日從外間回來,很少直接去書房的,今日還特別叮囑不讓人在旁伺候……”文雋麵色黯然:“小年,我不去花廳了,你直接帶我去他書房吧。”小年有些為難地張口:“這……?”文雋聲音回複平常,道:“他若怪罪,我替你擔著便是,現在就帶我去吧。”蘭兒看他還在犯難,便道:“你這般遲疑,難道也要跟門口那個人一樣,要同我們鄉君講規矩麼?”小年連忙擺手,陪笑道:“蘭姐姐說的哪裏話,我不過在想,哪條路往殿下的書房更近些。”文雋看著兩條岔開的小徑,道:“就走你平日常走的那條。”小年連連應下,帶著她們往草木稍盛的那條小徑行去,約半柱香的時間便來到一處有青鬆翠竹掩映的院落,小年請她們在廊上稍侯,而後自己從半開的書房門叩門進去。隻片刻功夫,便聽到房門洞開的聲音,陳簡著一身赤色袍褥從內疾步行出,小年跟在一側,他目光爍爍地望著她,眼神還如平常那般窺不見一絲陰影:“你來啦!”不知為什麼,他這句雲淡風輕的“你來啦”頃刻撫平她心緒中的殫精竭慮,她亦回望他,竟覺得這初冬時節籠罩自己身上的寒意似乎已慢慢褪去。陳簡半笑不笑地看著她:“說起來,這還是你頭一回主動來尋我,而且還來得這樣快,”忽然極其認真地看著她,“文雋,我很開心。”文雋愁眉緊皺:“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閑心說笑。”陳簡靜看她片刻,淡然道:“我還以為,你這會兒應是陪著你韓侯一道,規勸文朗他放棄出征呢,沒想你竟來了我這兒。”文雋不知怎的,心內莫名湧出許多難過,道:“阿兄的事晚一時半刻並不打緊,可是你不同,陛下為何指明要你代他出征,以壯士氣,這次西涼來犯並不比五年前來勢洶洶,且朝中也不乏驍勇善戰的將領……我怕......他還是不肯放過你。”陳簡聽了她這一席話,眼中除了銳意還多了些難見的柔情,他輕輕將眼前為這個為自己憂心的女子擁入懷中。冬日的天氣詭異多變,廊外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細密飄忽的陰雨,蘭兒識趣地同小年退到拐角漏窗處靜候。雨水裏夾帶著凜冽刺骨的寒氣,陳簡恐她受了寒氣,又不舍地慢慢放開她,笑著把他引到書房內。屋內燃碳焚香,暖如春日,空氣中彌漫著鬆枝的清香,文雋跟著他的腳步踏進這間陌生卻有些似曾相識的書房,同他幼年在宮裏的書齋幾乎沒有太多變化,書並不多,多是排兵布陣類的書。而比書更多的是,刀劍兵刃。她注意到案上放了柄離鞘的環首長刀,那刀的刀環呈扁圓,刀柄包鑲銀片,隨著視線的接近,刀鋒閃現出淩厲的寒光,放佛方才有被人極為細心地擦拭過。陳簡察覺身旁的女子看到佩刀的神情有異,兀自道:“那個人,他從來沒打算放過我,以前不會,如今更是不會。”文雋轉頭看著他,搖搖頭:“總有辦法的,你去同陛下和太後說,你這幾年回京後怠惰慣了,不再適合帶兵出征;或者我父親那裏會有辦法,朝中不少大臣仍與他有些私交,可以請他們一起勸陛下收回成命;再就是薑家畢竟鎮守南疆多年,說不好陛下或許會因為忌憚而有所回旋呢?”陳簡安靜地聽著她這些對策,最後注視著她:“文雋,最多不會超過兩日,整個兆京城的人就會知道,衛王拜鎮西大將軍將,代替皇帝征伐犯我大齊邊境者。而不出月餘,這個消息便會傳遍齊國的每一寸土地。自太後還政以來,他的掣肘越來越少,他決定的事,沒有人敢去勸他改!何況,此次如此名正言順,我沒有虎符,隻是虛銜。”文雋眼中含淚,怔怔地看著他,他不忍相顧,別過頭輕歎了口氣:“明慧如你,來之前又怎會不知道此事本就無任何轉圜餘地呢?”她緩緩行到一竹踏上坐下,未垂著頭:“我隻是不願相信,不想相信,陳簡,這一刻我多希望自己愚笨些,不諳世事些。”陳簡亦行到她身側,半蹲著身子,忽然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笑道:“不成,若真的再愚笨些,將來咱們的孩子不聰慧可怎麼辦?”這句話惹得她一邊佯裝惱怒一邊破涕為笑,待她反應過來,臉上已經燒得通紅:“哎呀,陳簡,你又在亂講些什麼......”陳簡在旁待賞看著完畢,拱手致歉道:“冒犯了未來夫人,是吾之罪過,請責罰。”文雋本想發作,想著眼下這樁事氣焰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