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一杭推門而入，提著一盒早餐，問：“你也真是，大晚上的喝那麼多酒，不怕碰到壞人？”
“不怕。”我本來想說有你啊，但是到了喉嚨邊上我又給咽回去了，拍了拍肩頭道，“反正勞資命大，死不了。”
“對，你死不了，飯也別吃了吧，就這麼一份。”鍾一杭故意用腳尖把椅子勾過去，坐在桌子前麵，翹著二郎腿優哉遊哉地吃了起來。
我張牙舞爪地衝過去，對著鍾一杭的後背就是一巴掌：“你什麼意思啊，有吃的不留給我？”
“叫我聲大爺，我就給你吃。”鍾一杭得意地衝著我挑了挑眉。
我又是一巴掌拍上去，憤憤道：“大撒比。”
“什麼時候會的這一句？”鍾一杭扶額，然後把粥和小餅往我麵前一推，“剛才跟你開玩笑，別當真。”
我一個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吃著飯說話含含糊糊：“跟你學的。”過了一會兒突然想到鍾一杭還沒吃，就 指著飯盒大大方方地說：“來吃，大爺請你。”
“行啊，用我買的東西請我吃飯，還真是臉皮厚。不過我已經吃過了，你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嘴賤，說誰好上路？”
鍾一杭重重地咳了一聲，糾正：“吃完了跟我去福利院，我每周都會去福利院看望孩子們。”鍾一杭頓了頓，低聲地補充道：“那也是我之前待過的一個地方。”
我一怔，重新想起來鍾一杭是個不生不死的人這個事實，他曾經孤苦伶仃，沒有人知道屬於他的秘密，他在福利院裏窩著，別人都以為他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人，曾經有無數人和他擦肩而過，誰也不會想到，身邊居然有一個通靈人，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了那麼多年。
誰也不會信，誰也不會想。
“哈，你在告訴我之前，有沒有想過我會質疑你？”我用勺子舀了粥，放在嘴邊吹了吹。
他把胳膊搭在桌麵上，雙手交疊：“想過啊，但是我更傾向於你會相信。既然靈仙鬼都存在於世，那麼……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鬼使神差的，我問了句：“你覺得我和夜麟真正在一起，可能嗎？”
我指的是“真正”，就是說，像普普通通的夫妻一樣，在人世間過著平靜的生活，至少在別人看來，我們兩個再普通不過。
鍾一杭雙眼失了神，這麼一來，我甚至後悔問出了剛剛那個問題。
他垂了睫，濃密的睫毛搭了下來，落下一片陰影。他說：“誰知道呢。”
是啊，誰知道呢，未來最為迷人的地方，就在於未知。
吃飽喝足，我跟著鍾一杭到了他常去的那家福利院，這也是我的第一次，簡直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福利院的位置偏僻，我們兩個足足坐了兩個小時的公交，又走了半個小時才到地方，從大門來看，就像是幼兒園。牆上貼著各種貼紙，畫著各種各樣的動漫人物，小孩子們在院子裏嬉笑打鬧，做著簡單的遊戲。明明在我們看來都是些小兒科的東西，他們卻是笑得特別開心。也有的孩子被欺負，躲在角落裏撇著嘴哭泣。
突然很羨慕孩子的世界，高興了就笑，不高興就哭，簡單純粹，沒有成年人的勾心鬥角，也沒有偽裝逢迎。就像是冬天裏的一片白雪，純淨無比。
看著這麼多孩子，我突然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去和他們交流，但鍾一杭顯然和他們已經很熟了，他走到一個穿紅衣服的孩子麵前，用力將他抱起舉到空中，孩子高興得不得了，嘻嘻嘻笑個不停。
“一杭哥哥，再高點再高點！”
“這麼高嗎？不行？再高你就掉下來啦！”
突然一個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到了鍾一杭的麵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一杭哥哥，今天有沒有巧克力呀？”
鍾一杭這才把小男孩放下來，稍有抱歉地對小女孩說：“這次來得有點急了，沒買巧克力。”
直到鍾一杭蹲在她的左側，小女孩仍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直愣愣地看向右側，失望道：“那你下次來記得帶給我哦。”
我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她雙目失明，剛剛也不是看到了鍾一杭，而是根據他的聲音辨別出方向。
鍾一杭摸摸她的腦袋，笑如春風：“好的。”
此時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跑過來，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這有什麼難的，我有一個大朋友，經常帶巧克力過來，可以讓他帶給你的。”
“真的嗎？”小姑娘渾濁的眼球動了動，望向了小男孩的方向。
鍾一杭卻皺了眉：“小奇，你什麼時候有大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