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間就懂了。
夜麟曾經說不能隻是看眼前,要學會穿透迷霧去尋找真相,那麼現在這句話放在他身上也是成立的。
人啊,總是會養成先入為主的習慣,在整個事件當中,夜麟是第一個進入我視野的角色,所以我自然而然信了他的話,而今……真相一步一步浮現在眼前。
正思索間,聶無期大步朝著鍾一杭走過去,眉眼之間寫著疑惑:“你是……”
鍾一杭低了頭,淡淡地回答:“你認錯人了。”
聶無期沒再說什麼,但聽輕微的“啪嗒”一聲,他收起桃木劍,一甩袖子憑空消失了。
這年頭的厲害角色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說走就走的。
一隻手在眼前晃了晃,伴隨而來的是鍾一杭不耐煩的聲音:“還在看啊,人都走了。”
“哦,那走吧,我也沒有什麼問題要問了。”我淡淡收回了目光,跟上了江裏他們的腳步,謝苗看起來已經好了不少,臉色也比之前紅潤了,隻不過還是時不時地捂著胸口。
這隻是一個小漁村,附近也沒有什麼交通工具,必須要坐車去縣城,再從縣城轉車。
汽車顛顛簸簸,氣氛有些沉悶,我習慣性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層層高山和蒼翠的樹木,再遠一些還有清晰的海岸線。
魅離做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分了,就為了懲罰謝苗,居然能夠設置這麼大的一個局,果然妖就是妖,絲毫不顧別人的死活。
莫名又想到了夜麟,我甩了甩腦袋,想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甩出去,但越是想要清除,一幕幕就越是往我腦海裏麵鑽。
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我隻好轉移話題:“鍾一杭,你說會有人給王家送一個孫子,是怎麼回事?”
“這個啊,你大可放心。”鍾一杭的座椅稍微往後調了調,他枕著雙臂,耳朵裏麵插著黑色耳機,嘴裏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說話含糊不清的,“半個月之內,會有人家送給他們一個男孩。算是對他們的補償。”
後排的謝苗聽到這句話湊了過來,下巴磕在座椅邊緣,考慮到周圍有人,刻意壓低了聲音:“謝謝你啊鍾一杭,我真是沒有想到事情會鬧成現在這樣。”
“這麼快就後悔了?”鍾一杭吹了一聲口哨,瞥了一眼江裏,陰陽怪調地說,“不過你後悔也沒有什麼用,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就心甘情願地去和江裏在一起吧,其餘的事情都不要擔心。說實話,王家出這個事,也是他們自找的。”
魅離說得對,要是王家沒有欲望不去貪心,那她也就不會有趁虛而入的機會。人人都在怪鬼魅弄人,但很少有人想過,如果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正氣加身的人,也不會被鬼魅主導了心智。二虎娘一直在說她被豬油蒙了心,其實是她起心動念,魅離不過是放大了她的負麵思想。
終歸結底還是人的原因。
江裏摸了摸她腦後的發,眼裏盛滿了深情:“沒關係,我經曆了這麼一番,沒有半分後悔。如果不是你,我大概隻會平平庸庸度過一生,找一個不怎麼喜歡的人去結婚生子,和這世上許許多多的人一樣。生活中一片平淡,沒有愛,也沒有恨。我其實不求大富大貴,隻想著能夠和你在一起,就很好了。”
“我可能……活不了太久。”謝苗咬緊下唇不敢去看江裏的臉,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看透了。她其實早就知道魅離不會放過她,因此身體不好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預感,不把她整死,魅離是不會罷休的。
江裏掰過來她的肩膀,不顧眾人眼光,在她前額印下一個吻:“這些都不重要了,餘下的日子我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但不論有幾天,我都想跟你一起度過。反正我的命也是撿回來的,早在遇見那個和尚的時候,我就該死了,說來也奇怪,他救下了我,卻是因我而死……”
說來也怪,江裏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的眼前浮現出一幅畫麵。
畫麵上是在冬天,天寒地凍,到處都是流民,一個小和尚瑟縮在屋簷下,看起來也就是四五歲的模樣,腦袋鋥光瓦亮的,穿著單薄破舊的長袍,抱著膝蓋瑟瑟發抖。
無數人從他身旁經過,都是四散奔逃的男男女女,沒有一個人肯為他停下腳步。倒是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年輕男子停了下來,從袖子裏掏出半個凍得硬邦邦的饅頭,塞給了小和尚。
小和尚也不喝水,吃得狼吞虎咽,腮幫子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