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姑娘,胳膊腿都跟藕節一樣,怎麼能提的動那麼重的水桶?幾乎是走兩步歇一步,還伸出手來撥弄撥弄垂下來的發絲。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可愛的姑娘,當即停了下來,對小姑娘打了個招呼:“你好呀?”
生怕嚇到小姑娘,他還特意幻化成人形。
小姑娘癟著嘴,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黑水晶一樣的眼眸骨碌碌直轉,眼神裏帶著戒備:“你是誰啊?我怎麼沒有見過你?”
“我是……你師兄呀。”他有意逗弄小姑娘,故意這麼說。
小姑娘歪著腦袋想了想,羊角辮朝向天空:“嗯……怎麼從來沒有聽說有師兄啊?難道師父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
他從山石上跳下來,戳了戳小姑娘肉嘟嘟的臉蛋:“這次記住了?嗯?”
“記不住記不住!”小姑娘死命地甩著小手,幸虧指甲不長,不然都撓到他的臉了。她兩手叉腰,氣呼呼地說:“我要去問問師父,你等著。”
蹦蹦噠噠地就要走,冷不丁地被他叫住:“你敢!”
小姑娘愣神,回過神來扮了個鬼臉:“你看我敢不敢!”
後來,他知道這小姑娘叫采若,是附近道觀裏道士的小徒弟。
後來,他明知道士和狐妖勢不兩立,還是去拜師,成為了她的師弟。
當然某夜從來不肯承認,總是說他比采若年齡大,采若應該叫他師兄。然而采若也跟他杠上了,死活都不叫師兄,最終他們達成共識,決定直呼對方的名字。
胡天闕也想不通,為什麼聶無期明明知道他狐妖的身份,還要收他為徒。
師門的日子也非常平靜,兩個人打打鬧鬧漸生情愫。
直到那麼一天,胡天闕突然魔化了,不僅殺光了道觀的人,還把附近城鎮裏的居民都給殺個精光。
剩下的回憶,基本上和我自己的回憶重疊了,隻不過從夜麟的角度看來,他魔化之後的視角都異常模糊,看所有人都是一個麵孔——聶無期。
難道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把眼前人都殺掉?
我往後退了退,脊背抵著冰冷的牆壁,蹙眉問道:“你就那麼恨師父嗎?”
“如何不恨。”夜麟緩緩地閉上眼睛,表情凝重,“各大家族的紀年上都有我的名字,名噪一時的胡天闕,險些被自己的師父親手鎮殺。幸虧我及時地逃跑,才避免了殺身之禍。”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道士和妖其實是一樣的,都是手上沾滿了鮮血,不過是因為立場的不同,道士被後人稱讚,而妖,被萬人唾罵。
從來勢不兩立。
“你早就該知道這樣的結局,又為什麼非要拜入師門?”如果沒有曾經的錯誤,後來也就不至於那麼慘烈。
夜麟盯緊了我的眼眸,大手捏住我的下巴,唇角漾起一個淺淡的笑:“因為……你啊。”
心髒不安分地騷動著。
我趕忙別過臉去看向別處,說實話我並不認為這是一個理由。
“如果我說,是聶無期主動找上了我,要收我為徒,你信嗎?”
夜麟再次抵住了我的額頭,這一次畫麵格外清晰。
道觀外麵的山澗旁,胡天闕本來在偷偷看采若,不料被聶無期發現了,聶無期對著人形的小狐狸招了招手:“過來。”
胡天闕雖然年幼,也知道道士這種人物不是好惹的,當即撒腿就要跑,卻是被聶無期攔住了去路。
聶無期雙手抱臂:“看起來你很喜歡她?”
“關你什麼事!”此時的胡天闕隻想找機會逃跑,壓根不想跟著道士廢話。
聶無期嗤笑一聲:“她是我徒弟,你喜歡她,也要經過我的同意才行。”
“是嗎?”胡天闕找準了機會,蹭的一下跑到草叢裏,隻留下一個聶無期對著風發懵。
身後傳來一句話:“你要是想和她一起玩耍,當我的徒弟怎麼樣?”
我還真是沒有想到,胡天闕拜師這件事情,居然是聶無期率先提出來的。那時候的聶無期意氣風發,大約從來不會知道,他親手釀下了大禍。
夜麟卻說:“你認為他真的沒有想到嗎?這世上哪有道士收妖作為徒弟的?”
他的意思很明確,聶無期別有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