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段時間裏,她甚至以為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因為他始終都戴著帽子,也看不出來年齡,倒像是一直在隱瞞著什麼。
說好了要帶她去找父親,後來又無動於衷,不得不引起她的懷疑。
但懷疑也僅僅是懷疑,到現在,所有的疑慮都被打消了。
鄭小雲跟在男人身後,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男人的步子很快,但像是行走在水上,沒有半點聲音。從前也是這樣,鄭小雲還會懷疑他到底是人是鬼,而今,她已經懶得去想這些疑點了。
沉默持續了幾分鍾之久,鄭小雲終於忍不住了,發問:“你真的會帶我去找到父親?”
“不去,你怎麼知道。”男人的回答,從來都是這麼言簡意賅。
鄭小雲乖乖地閉嘴了,隻顧亦步亦趨地跟隨著,男人帶著她來到一個山洞裏。她還真的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可隨著一步步的滲入,恍然之間她明白了:“這是宿家禁地?”
就在宿家禁地,她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他已經不能稱為一個“人”了,身軀呈現出大字型,被釘在了木架子上,不時地有人用木錐戳中他的身軀,上麵滿是血跡。
頭發被鮮血濡濕,時間久了凝結成一個疙瘩,如同一捧亂草。
他歪著腦袋,看起來很沒有精神。
男人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臉,示意他看著鄭小雲。
父親被喚醒了,接下來,是一幕感人至深的舞台劇。時隔多年,父女兩人終於相認,父親述說著滿腹自責,表示不應該給女兒那麼悲慘的生活,如果能再選擇一次如何如何。
也就在這個時候,畫麵變得十分模糊。
所有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
我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差錯,用力地揉揉雙眼,在抬眸就碰上了鍾一杭平靜如水的眼神。然而,分明有一種壓迫感傳來,不是來自於鍾一杭,那麼是……
來自於那隻女鬼,鄭小雲。
此刻她眼眶微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發絲被風吹起,胸口也在一起一伏。
她雙手握拳,有些克製不住內心的情緒。
可想而知,那個畫麵之後,定然是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鄭小雲的喉嚨裏咕噥了幾聲,像是野獸發出了臨死前的呼喊,那枯萎花瓣一般的唇一張一合,訴說著當初發生的一切:“他們騙了我。我本以為那真的是我的父親,可是當我去了之後,就成為了一個犧牲品。他們殺了我,取走了我的一隻眼睛,我拚命地反抗,逃了出來,後來就一直在街心公園一帶流連。”
“那你分得清你是在等誰嗎?是你的父親,還是那個穿著黑袍子的男人。”我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初第一次遇到她,她跟我說有一個人挖走了她的眼睛,她想要回來,所以才一直在等待。
而今,卻成了尋找自己的父親。
總覺得鄭小雲從心底裏在逃避什麼,或者說,她有一些內容並沒有說完,比如關於這個戴著黑兜帽的男人。
果然,麵對我的提問,鄭小雲動作僵硬地甩了甩脖頸,表情痛苦地皺著眉,略顯艱難地抬手:“在等……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