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婆子哈哈一笑,搖頭說:“不用學費,不過你得一邊學一邊幫我幹活,就當是學徒工了,我給你付工錢。”
“那就這麼定了!”我果斷應了下來。
那天晚上,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我爸媽。我媽沒什麼意見,但我爸非讓我讀大學不可。我用了兩個小時和他進行辯論,最終他敗了。
隔天,我返回城裏,繼續讀高中。有了明確的目標之後,我的精力就完全不會用在無休止的做題、備考上了,我開始大量地閱讀,不管是曆史軍事還是時事政治,因為臨走前四婆子告訴過我,要想學明白算卦,就必須有足夠廣的知識涉獵麵,隻有掌握了足夠豐富的知識,才能應對各行各業的人。
2002年,我參加了高考,雖然成績並不理想,但我隻把它當成是結束學生時代的一場儀式。考試一結束,我就回到縣裏。
我給自己定了個學習計劃,就當是在四婆子身邊讀算卦大學。
在隨後的四年時間裏,我一天都沒有浪費,一邊不斷重複背誦周易六十四卦的詳解,一邊跟著四婆子學習周易算卦在實踐中的應用技巧。
05年年底,我基本出徒了。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也不準備留在縣裏,打算換個環境,開始自己的奮鬥。
在家陪我爸媽過完了二月初二,等天暖和一些了,我便帶著在三年半時間裏攢下的八千塊錢,踏上了去往嘉林的火車。
當年,我爸為了躲債,帶著我和我媽逃離了那裏。現在,我決定回去,我要在那裏爬起來,證明我自己可以擁有一片屬於我的未來,我下定決心不會再讓任何人瞧不起我。
出了火車站,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座充滿現代感的城市,我印象中那座肮髒混亂的小城市似乎早已不複存在。我坐出租車返回了從前住過的那條街,家裏的老房子不見了,現在變成了十幾層的住宅樓,從前坑坑窪窪的窄巷也變成了寬闊的柏油路。
走在路上,童年的記憶就像回閃鏡頭一樣不斷浮現在我的腦海當中,不知不覺,我便走到了沿江公園。
小時候,我經常在傍晚跟著我爸媽到江邊玩,但十幾年沒回來,如今的沿江公園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公園正門前改建成了一片寬闊的廣場,好多小孩戴著護具玩輪滑,遠處還有一群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顯得無比熱鬧。
在廣場的邊緣有好多石桌,有不少人在那裏下棋、打牌。就在這些石桌當中,我發現有一個老頭擺著算卦攤,正煞有介事地給一對情侶模樣的年輕人算卦。
雖然信誓旦旦念叨著要出人頭地,但我心裏其實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行動計劃,大概是出於一種觀摩的心態,我走到了老頭的卦攤跟前,靜靜站在旁邊看他到底是怎麼算的。
老頭在石桌上擺了一張八卦圖,上麵寫著醒目的紅字:算命、測字、十元一卦,不靈不要錢。另外桌上還有一遝白紙,一支毛筆,外加一筒竹簽。
那對情侶算的顯然是姻緣,老頭掐著手指翻著白眼,念念叨叨地說:“你倆的八字不太合,在一起難免磕磕絆絆,但萬事萬物都有陰陽兩麵,從另一個角度來講,相衝的命相也是一種互補,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掌握好一個度,你們兩個必然能長長久久。”
我在旁邊會心一笑,因為他用的這套說辭正是最基本的兩頭堵,內行一聽就明白了。
但那對小情侶顯然不明白其中玄妙,非常吃老頭這一套,高高興興就把卦錢給付了,還多花了二十塊,買了一個象征著“長長久久”的紅繩結。
我心裏想著是不是我也應該在這擺攤起步,因為這錢看起來非常好賺。
正想著,幾個年輕人一邊說笑打鬧,一邊晃晃蕩蕩地從馬路對麵走了過來,看樣子似乎剛喝過酒,一個個都醉醺醺的。周圍的人一看到他們都紛紛閃開,我也趕緊把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免得被他們突來問一句“你瞅啥”。
算卦老頭也一樣把頭扭到一邊,可他擺著的卦攤卻引起了那幾個醉酒年輕人的注意,其中一個其貌不揚的矮胖子走過來往石桌對麵一坐,指著卦攤大著舌頭問:“你會算卦啊?”
老頭的腦門頓時冒了汗,賠笑著說:“今天收攤了,不算了。”
矮胖子一聽,兩眼一瞪:“我一來你就收攤,啥意思,瞧不起我啊?還是怕我不給錢啊?”
“沒沒沒,沒那個意思,天實在是晚了,我還得回家給孫子做飯呢。明天,明天我還在這,明天給你們算,明天算。”老頭一邊滿麵堆笑一邊手腳麻利地收攤。
矮胖子把嘴一撇,眼皮一翻,看起來好像要鬧事,但實際上卻沒有為難那老頭。
老頭明顯鬆了一口氣,收拾好了東西衝矮胖子點頭一笑,轉身就想溜。可剛走了兩步,其他幾個醉酒小子卻把老頭的路給堵住了,一個個橫鼻子豎眼地推搡著老頭說:“讓你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