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一再地問我:當我們了解痛苦來自哪裏,為什麼我們還一直執著於痛苦?那個原因就是:痛苦已經成為你整個存在的一部分,如果你切掉它,你就會流血,它並不是像衣服一樣,你隻要將它脫掉就可以,它就像你的皮膚,如果你剝掉你的皮,你會很痛。你的皮膚或許是生病了,你的皮膚或許得了濕疹,但它還是你的皮膚,你因之而受苦,但你還是不能夠將它剝掉,因為那將更難受。
人們執著於痛苦,因為至少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執著。當痛苦沒有了,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執著。至少你已經知道那個痛苦,你已經跟它很熟,它已經是一個老朋友,你已經溶入它,你已經知道它就在那裏,是一個老毛病,你已經習慣於它。你執著於它,因為切掉它就是切掉你自己的一部分。
永遠都要在事情尚未顯現的時候抓到它。目前你是在它們走掉之後才抓到它們,所以你隻是在愚弄你自己。當一件事走掉之後你怎麼能夠抓到它?當憤怒走掉之後,你變得很聰明,但是那有什麼意義?當你做了一件荒謬的事,而那個行為已經完成了,你變得非常聰明,這個智慧是沒有用的,這個智慧是愚蠢的,那樣的聰明每一個人都有。
如果你開始進行一項真正的蛻變,你應該在事情一開始存在的時候就覺知到,那麼你就可以有辦法,如果在事情尚未出現的時候你就覺知到,任何事情都可以被解決。
那個尚未顯現的容易被預先阻止,那個脆的容易破,那個微小的容易散開來。在一件事尚未存在的時候就來處理它......
這個看起來很荒謬,你也是在一件事不存在的時候來處理它,老子也是說在一件事不存在的時候來處理它,但是,是在之前。那個差別就在於之前和之後。你在憤怒不存在的時候來處理它,但是,是在它已經走掉之後。而老子說當它尚未存在,尚未來臨的時候就來處理它。當你在一件事存在之前就來處理它,你的存在會有一種完全不同的質量,你將有一個處女般的存在,你將有一種天真,你將有一個不腐化的存在。
在一件事尚未亂開來的時候就來處理它。
不要等待,也不要延緩,不要說:我們明天再做它。明天永遠不會來臨。明天永遠不曾存在過,明天永遠都不存在,它隻是頭腦裏麵的一個意象,它一直都是今天,那個存在的永遠都是現在,隻有當下這個片刻存在。
如果你想要做一件事,那麼就在此時此地做它,不要延緩,不要說:這是一件小事,我們可以明天再來照顧它。沒有什麼事是那麼小的。如果你不警覺,等到明天來臨的時候,這件事將變得很大,然後你就陷入了困難,明天你或許就無法處理它了。
永遠不要留下未完成的難題,你就是這樣在身負重擔,永遠都要過著每一個片刻都完整的生活,不論你必須做什麼,現在就做,不論你必須說什麼,現在就說,不論你必須成為什麼,現在就成為它。不要說:明天。明天是愚者的地方,那就是愚蠢一直繼續下去的方式--延緩。如果你能在這個片刻就完成每一件事,你永遠都能夠很新鮮地去應付下一個片刻,沒有殘留物。如果死亡來到這樣的一個人身上,他永遠都是準備好的,而且很快樂,因為他從來沒有留下任何未完成的事,他一直都是準備好的,因為他一直都是完整的。
如果死亡降臨到你身上,你將有麻煩,因為有一千零一件事是未完成的,你會想要有更多的時間,因為你一直都想要做一些事,但是你從來都沒有去做它們。事實上,你完成了那些沒有用的東西,而有用的東西你一直在延緩。如果你將憤怒延緩到明天,那或許是很好的,但是你從來不把憤怒延緩到明天。憤怒你會立刻發出來,但是愛你會延緩到明天,貪婪你會立刻就做,但是分享會延緩到明天,暴力你會現在就做,但是你會說:我們明天再看看。所有無意義的事你都立刻就做,你不會等到明天,但是所有那些美好的事情都繼續把它延到以後。
痛苦你從來不延緩,但是歡樂你總是在延緩,所以當死亡來臨的時候,你所過的是一個痛苦的生活,而那些祝福你都一直在延緩。而現在死亡來臨了,你哭泣著說:再給我一些時間,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去生活。
你要反向操作:在當下這個片刻歡樂,痛苦可以延緩,不必多心,如果你在當下這個片刻喜樂,痛苦將永遠不會發生,因為這個片刻就是全部,一切都存在了。下一個片刻來臨,那個片刻將來自這個片刻。如果你在這個片刻很喜樂,從它而來的下一個片刻將更歡樂。
當死亡來臨,你會說:我已經完全準備好,因為我一直都是隻延緩痛苦,所以你來是好的,現在已經不需要再等明天了,現在明天已經完全消失了。
聰明的人就是一直都是這樣在做,他在當下這個片刻處理每一個問題,他在當下這個片刻處理每一個情況。
如果你將事情完成,有很多能量會被釋放出來,你是否曾經在你裏麵注意看它?如果你沒有完成一件事,它會停留在你的頭腦裏,敲打著你,想要被完成。直到你完成它之前,它都會繼續盤繞著你,困擾著你,它或許是一件小事,但是它會繼續在那裏繞來繞去。趕快完成它。
如果你能夠每一個片刻都將每一件事完成,我說它可以這樣做,因為我本身就是這樣在做,我不是在談理論,我所說的是非常實際的,它可以這樣做,它曾經被做過,但是隻有非常少數的人能夠這樣做。一旦你知道了它的訣竅,你就會笑你自己,它是那麼的簡單,就好像你插上了鑰匙,轉動一下,那個鎖就打開了。
如果你仔細觀察,會發現,如果你將每一件事都完成,晚上你就不會做夢,因為夢就是你白天未完成的事試著要在晚上完成它們。
如果夢消失,那麼思想也會消失,因為夢和思想是同樣的事情。夢是比較原始的視覺語言,是圖畫的語言,而思想隻不過是比較老練的夢,是白日夢。做夢和思考是同一個過程的兩個麵。
你要去參加一個麵試,你會先在頭腦裏麵預演看看你要說什麼,或者那些人將問你什麼,你預演了很多事情,然後你到了那裏,你突然發覺你所預演的並不適合。
它不可能適合,因為那些人並不知道你的預演。他們問你一些事情,但是你並不在當下,因為你過分充滿著你自己的預演或者你自己的準備。他們問你一些事情,你將它了解成其它的事情,你用你原來準備好的答案來回答,而那並不是他們所問的。你錯過了那個要點,那麼當你出來的時候,你又會去想,你應該怎麼回答,然後那個過程又再度開始。先是預演,接下來是回溯的思考,而在當下那個片刻,那個你被需要的片刻,你卻不在,你就是這樣錯過整個人生。
有一個禪宗的故事。在某一個鎮上有兩座廟,他們兩家在互相競爭,就像很多寺廟都這樣。每一家都不允許他們的信徒去另一座廟,他們互相敵對得厲害。他們這兩座廟的老教士都各有一個男孩,幫他們做一些零碎的事情,比方說到市場去買一些東西,或是這個那個,他們兩個人都叫他們的男孩不要跟對方的男孩講話,不論在市場上或是在路上碰到,一定不可以交談。因為對方寺廟的人都很腐敗,不要跟他們講話。
但是孩子畢竟是孩子,當你禁止一個孩子,叫他不要去做某一件事,他就一定會去做它,那是很自然的,因此他們變得對對方有興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有一天,當他們要到市場去買東西,他們在路上相遇,那個來自寺廟一的男孩問另外一個男孩:你要去哪裏?另外一個男孩說:我的腳帶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聽多了一些偉大玄學的道理,他本身也變成了一個玄學家。他正要到市場去買蔬菜,但是他卻說:我的腳帶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我是自發性地生活。另外一個男孩覺得很困惑,因為他被打敗了,他無法證明他的玄學。
他回來問他的師父要怎麼辦:你禁止我,但是我很愚蠢......他們真的是壞人。我問了那個男孩一個簡單的問題:你要到哪裏去?然後他就開始講一些荒謬的東西,但是他打敗了我,我覺得受了傷。
師父說:你不應該如此,明天再問。他如果說:我的腳帶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那麼你就問他一個禪的公案:如果你沒有腳,你要去哪裏?這麼一來,他就很難再扯下去了。
隔天那個男孩等另外一個男孩來,他來了,第一個男孩已經準備好,他問:你要去哪裏?另外一個男孩說:我很自發性地生活,風帶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他不再提到腳。
第一個男孩變得不知所措,這些人真的非常狡猾,同時也不可靠,他居然改變了。
他很生氣地回來告訴師父說:你說得對,這些人非常矛盾,前後不一致,根本就不可靠,我已經準備好,但是那個男孩卻改變了他的頭腦,他說:風帶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我就像一片雲。所以,我要怎麼說呢?因為雲並沒有腳,所以再來要如何......?
師父說:我知道他們知道得很清楚,這些人前後非常不一致。明天你再問他:你要去哪裏?他會說:風帶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我是一朵白雲。那麼你就問他:如果沒有吹風,你要去哪裏?
隔天那個男孩再度準備好。
這個男孩就是你的頭腦,你一再地透過準備來麵對人生,但是它一再地失敗,因為任何準備好的答案都不可能有用。生命是前後不一致的,生命根本是不可靠的。那個男孩問:你現在要去哪裏?另外一個男孩說:我要到菜市場去買菜。現在怎麼辦?
永遠不要帶著已經準備好的答案進入生命,否則你將永遠無法碰到生命,你浪費時間在準備,在你錯過生命之後,你也在浪費時間。
有一次,馬克·吐溫在一所大學演講之後跟他太太回家,他太太--因為她沒有在那裏聽他演講,她隻是來接他回家。她問:那個演講如何?馬克·吐溫看著她,然後問:你是在說哪一個演講?是我所準備的那個,或者是我所演講的那個,或者是我想要講的那個,你是在說哪一個?
你準備了一些東西,但是你所講的是另外的東西,而你真正想要講的又是另外的東西,因此時間被浪費掉了,生命一直奔流不息,而你繼續搜集一些垃圾。
然後你變得害怕死亡,否則死亡應該是一個很美好的休息,一個人會準備好去放鬆,你已經活過了你的日子,你已經愛過,經曆過,快樂過,慶祝過,現在那個片刻已經來臨,夜晚已經降臨,你想要休息。如果整體有那個意願,你將在早上回來--很新鮮,很年輕,有能力再度去生活......但是那不需要你來操心。
一棵必須由好幾個人合抱的大樹也是由很小的芽開始的,一個九層的高台也是由一塊塊的泥土所堆積起來的,千裏的旅程必須從一個人的腳下開始。
所以不必擔心目標,第一步也是最後一步,開始也是結束,這個片刻就是一切,千裏的旅程必須從一個人的腳下開始。
不必擔心目標,隻要去享受,高高興興地走出第一步,第二步就會隨著第一步而來,然後第三步又會跟著來,你不需要去擔心它。讓明天照顧它自己,不要去想明天,享受。這一步是很美好的,充分地享受它,那麼手段本身就變成了目的。
這一點必須被加以了解,否則你將一直錯過,因為你會在旅途中覺得疲倦,你會去夢想目標,而一個令人厭倦的旅程怎麼能夠達到一個慶祝的目標?
你能夠看到那個簡單的數學嗎?一個令人厭倦的旅程怎麼能夠達到一個慶祝的目標?因為目標將來自那個旅程,它將是整個旅程的全部。唯有當我每一步都在經曆那個目標,唯有當我每一步都在慶祝目標,我才能夠在到達目標的時候全然慶祝。
但如果你是拖著生命在走,你不管現在正在發生的,而隻是看著明天,看著目標,那麼你或許會到達,但是那個目標將和旅程一樣,蒙著很多灰塵。
那個目標並不是在外在,它依你而定,你必須去改變你經驗的質量,所以要記住,老子說:一棵必須由好幾個人合抱的大樹也是由很小的芽開始的。
如果你想要的話,將你的整個人都投放進去,如果你不想要的話,最好現在就將它切掉,不要等到明天。
一個九層的高台也是由一塊一塊的泥土所堆積起來的。
如果你想要它,那麼沒有問題,如果你不想要它,那麼就不要等到整個九層的高台都築好了,然後才決定說你想要摧毀它。現在就決定,每一個片刻都有它的終極性,每一個片刻都是急切的,你必須在當下這個片刻行動。
千裏的旅程必須從一個人的腳下開始。
如果你想要繼續那個旅程,那麼就跳著舞去,如果你不想要繼續那個旅程,那麼就不要去,不要拖著你自己在走。
但事情就是這樣繼續在發生。人們到我這裏說:我們不知道,我們甚至不確定我們是否想要靜心,但我們還是來了。如果你不確定你是否要靜心,那麼第一件事就是先確定,否則你將不會全心全意去做那件事,或者你做了之後將後悔。稍後你或許會想要摧毀它,然後事情將變得非常困難。
去學習一件事是困難的,但是它並沒有像要脫掉學習那麼困難。要很確定,如果你不想要做靜心,你就放棄那個概念,放棄並沒有什麼不對,那隻是表示對你來講時機未到,再等一等,做其它你現在真正想要去做的事,讓那個成為你的靜心。
如果你想要去賺錢,讓那個成為你的靜心,你盡管去賺錢,然後有一天,當你感覺到挫折,那麼正確的時機就來到了。如果你想進入權力政治,那麼你就去,永恒並不急,神並不急,他能夠等。你做任何你想要做的,有足夠的時間,這就是東方輪回的觀念的意義:有足夠的時間,你已經經曆過很多很多世,還有很多很多世存在。慢慢來,放輕鬆些,任何你想要去做的,你就做它,因為唯有透過做,一個人才會成長,而且變成熟。
如果它還不是你靜心的時候,那麼就讓它如此,不要覺得有罪惡感。如果它是你靜心的時候,那麼就全然投入。你怎麼能夠隻帶著一半的心去走一段很長的旅程?你怎麼能夠隻用你存在的一部分來繼續你的旅程?另外一部分將把你拉回來,或是把你拉到其它的方向,你將變得一團糟。那就是所發生的情形。
現代的頭腦是分裂的,因為有很多方向在呼喚,在拉你,你同時走向所有的方向:一隻手走到北方,另外一隻手走到南方,腳走到東方,而眼睛卻盯住西方,你的情形就是這樣。如果你整個散掉,那是很自然的,那並不是一個意外。如果你覺得你並沒有在一起,很明顯的,它一定會如此。你怎麼能夠在一起?
要做決定,要確定,在第一步就決定,使得連一個片刻都不會不必要地浪費掉。
千裏的旅程必須從一個人的腳下開始。
那個行動的人會破壞,那個想要去抓住的人會被溜掉,因為聖人不行動,所以他不會破壞,因為他不去抓,所以不會被溜掉。
老子故意一再地提到同一件事,那是他的基本指示:用不做來做,無為。沒有行動而行動,或是不努力的努力,這個很難了解,但是並不難做,因為在理智上,如果你試著去了解,它是全然的荒謬,你好像在亂語。那就是阿瑟柯斯勒向西方所報告的,他來到東方習禪,禪是佛陀和老子加在一起的。印度了解的最高峰佛陀和中國了解的最高峰老子,這兩者的交會就是禪,它是這兩者的交合所生下來的孩子,所以禪是獨一無二的,它是世界上最稀有的花。其它沒有什麼能夠達到像禪一樣的深度,能夠觸碰到像禪一樣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