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時心裏是無比歡喜的吧,隻是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當下的情形才一把推開了坐於床邊的少年,而後飛速下了床,驚慌失措的奪門而出。
她看見他下了棗紅馬,揮了揮手,身後的軍隊便停止了前行,他一個人獨自向她走來,這個場景不由的讓她覺得熟悉又悲涼,是了,一直都是這樣,他一直這般神采奕奕,英俊如斯。如同當年在昆侖山上的那些歲月,她是他的師姐,卻被他這個師弟趕超了進度,她身為女子粗枝大葉絲毫沒有女子該有的溫婉從容,而他卻有著一般男子少有的心細和溫和。從那時開始,她便知道,他是天上落入人間的星辰,而她隻可對其仰望,卻從來不敢渴求。
如同此時此刻,他英氣勃發身後百萬雄師任其調遣,而她隻是一個兵死將亡的亡國女將。她們之間相隔何止是劍與斧的距離?!原來,如他所說,她真的隻適合拿斧,不適合拿劍。縱然是那般刻苦,可永遠也跨不過這長於光年的溝鴻。
最後的最後,她終究真的放棄了昆侖劍,拿起了破天斧,原本就不適合拿劍的資質,怎可同他並肩仗劍天涯?!當年的誓言言猶在耳,當年的人卻早已人麵不知何處!
腳步已至跟前,卻不見眼前人拔劍,她抬起頭看見他腰間那半塊緋玉在夕陽下被鮮血映襯的更為鮮紅,卻不由得讓她心跳一滯,破天斧險些二度脫手!
為何他還是留著他那半塊玉佩?為何當年得知父親的死訊,那個在昆侖山碧瑤殿門前的匆匆一別卻讓他一直記得三年?
當年那個大大咧咧的女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蠻橫無比又驕縱的女子,在離開的時刻卻總是不信父親會真的戰死,總以為自己還會回到昆侖山,可歸期無期,等她回到昆侖又是何年?望著天際那一輪明月良久,站在山門口與少年告別的女子下了生平最大膽的一個決定!
她蠻橫無理的將他劍上的緋玉瓔珞猛地卸下,用內力掰成了兩半,一半藏在了自己懷裏,一半硬是塞給了麵前的翩翩少年,平時聰明溫潤的少年卻怔楞在那裏,半天沒有任何動靜,憑地是等著少年的少女卻羞紅了臉,無奈之下隻得急的飛速踮起了腳尖,在少年的額上輕輕的落下了一吻。而後少女頭也不敢抬的飛速跑下了山,把傻愣著的少年匆匆的丟在了身後,而她的臉愈發紅的好似她倆懷中的緋玉,久久不曾平息。
“我會回來的!師弟你可不準欺負了別人去!好生等著我回來!緋玉為證!”
——少女輕柔的聲音遠遠傳來,良久,怔楞的少年才漸漸緩過神來,看著手中的半塊緋玉,嘴角的彌漫的笑容是如此淡淡,卻又是那樣的漫漫。
當年年幼的誓言如今卻似天邊那朵朦朧的飛雲,看得見卻永遠無法觸及。誰又曾料到,無論是誰,至此便再也沒有回去過那個像世外桃源般的昆侖,直至後來山河變,天地破,家園不在,人如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