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隻有二十幾隻魚人活著逃回了部落中去,而這個數目還不到它們出發時的一半。在逃亡過程中,它們驚慌失措、狼狽不堪,以至於反而造成了比戰鬥更大的損傷。有些魚人跑錯了方向,有些魚人被自己人誤傷,還有些魚人在戰鬥中受到傷害,無力獨自離開。在麵對危險時,你不需要比危險跑得更快,你隻需要比自己的同伴跑得更快就好了。這一點在魚人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證實。那些活著回到部落裏的,都是那些身體健康且負傷不重的魚人。
這或許也算是“生命在於運動”的另一種表達形式吧。
那些大蟲子沒有一直追到部落裏來。它們在靠近部落的地方就停住了腳步,然後消失在黑暗中。這讓魚人們著實鬆了口氣。
如果魚人在這個時候鎮靜下來,反擊敵人,對手可能就反而要開始逃跑了。隻要那些逃亡中的魚人能冷靜下來,就足以將已經損失慘重的低等蟲族擊退,甚至一舉殲滅。追在它們身後的‘強敵’,其實隻有3隻受了傷的小型兵蟲,以及7、8隻同樣帶傷的小型工蟲而已。
很可惜,魚人們已經被嚇破了膽。
一半是因為真切的恐懼,一半是因為愚蠢和無知,魚人把那些大蟲子當成了極為可怕的對手。它們忽略了己方曾一度在戰鬥中占據優勢,隻記得那些東西有多麼殘忍無情,多麼危險,多麼致命——那些怪物甚至一下就殺死了部落中最強壯的魚人武士!就算把它們的頭砍下來,它們的腦袋還是會死死咬在對手身上!
留守在部落中的魚人沒有親眼見到那些怪物的樣子。它們所得到的消息,完全來自於那些被嚇壞了的魚人——出於恐懼,也或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幸存的魚人不約而同的選擇極度誇張對手的戰鬥力——它們很快描繪出了一種體型小但極為凶猛,能用牙齒輕易咬碎骨頭,隨隨便便就能跳起幾十米高,身體比岩石還硬,能大量噴出不用點燃就能造成燒傷的毒水的,悍不懼死的怪物。
關於那些怪物的描述在口口相傳中不斷被進行著‘藝術加工’,這也是所有流言的共通點。每個得知這個消息的人,都會在其中加入一些自己的見解和看法,並把它當做親眼所見向其他人傳遞下去。那就是流言之所以往往很不可信的原因之一。
等消息傳到魚人祭司那裏的時候,這種怪物已經能起死回生、跳的比雲彩還高,還能噴出河流一樣寬闊的觸之即死的毒水了。
作為部落中的智囊和決策者,魚人祭司當然不會輕信這些誇張的描述。然而,出發時還有足足五十多隻魚人,現在回到部落中的隻剩下二十多隻,也是不可忽視的事實。根據為數不多的經驗,年輕的魚人祭司推斷,自己預測到的‘毒水’肯定是一種十分難以對付的敵人。這股‘毒水’可能比敵對部落的魚人更加危險。
於是,它命令所有的成年魚人保持警惕,隨時準備保護部落,並派出了另外幾隻沒有參加先前的戰鬥的、膽大的魚人,去通知在荒野過夜的魚人們回到部落中來,共同應對危機。
沒有任何一隻魚人能說清楚那些大蟲子的具體數量。它們對數學和數字從來都不敏感。有些魚人記得一開始時對方的數量還沒有己方多,但聯想到後來那場瘋狂的賽跑,便又有魚人宣稱自己‘親眼見到’後來還有更多的大蟲子加入戰局。
如果造成這些傷亡的僅僅是敵對部落的魚人,倒還不會讓魚人們感到這麼害怕。畢竟,部落衝突對於魚人來說,就像吃飯和呼吸一樣尋常。魚人嘛,雖然部落間也有點細微的差別,不過總是熟悉的、和自己差不多的敵人——這種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不知道有多少,不知道在哪裏的異種怪物,讓已經慣於殺戮同類並吃掉屍體的魚人們感覺膽戰心驚。
生物總是會對未知的危險產生更多的恐懼情緒。當一個群體中出現許多恐懼情緒,它就會像病毒一樣傳染整個群體。
每隻魚人都擔心黑暗中潛伏著的怪物。不僅守夜的魚人精神高度緊張,疑神疑鬼的感覺那些怪物就在附近,其他魚人也沒有幾個能安心休息的。大多數魚人都把武器放在手邊,生怕那些怪物趁著自己睡著時偷襲。
終於,太陽將光明重新帶回給大地。天亮了。
一隻負責守夜的魚人望著地平線上的朝陽,活動著快被冷風凍僵了的身體,鬆了一口氣。它在整個夜間都不停的巡視著,一邊想要在那些怪物靠近時發現它們,一邊心裏又盼著千萬不要發現它們,直到黎明的來臨。在過去的那個夜晚裏,幾乎每一隻負責守夜的魚人都有類似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