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當蕭鳴鳳推開竹樓門時,薛燕正盤腿坐在一堆書簡中,青絲未束起,懶散隨意的掛在耳後,一半側臉隱藏在昏暗裏,手裏正捧著一卷竹簡,神情認真,好看的唇微微上下張合。
許是看的認真,也未發覺蕭鳴鳳前來,蕭鳴鳳是第一次看到這般安靜柔和的薛燕,眼前這人渾身散發著一股清雅與平和,走近薛燕,修長五指在對方竹簡上一遮。
薛燕回神,抬頭看了眼蕭鳴鳳,蕭鳴鳳左臂衣袖上有些水漬,垂下的頭發也帶著水汽,將手中竹簡放下,慵懶開口:“下雨了。”桃花眼輕眨看向竹樓窗外,窗外小雨淅瀝,將窗前竹葉洗滌的越發翠綠,涼風吹進竹樓,帶著些晚桂花的香氣。
蕭鳴鳳往薛燕旁邊盤腿一坐,聲音清冽:“在看什麼書?”褪去一貫的冰冷,麵容柔軟。
“詩集。”薛燕往地上一指,好脾氣的回答,這也是第一次她難得與蕭鳴鳳如此心平氣和的聊天。
在竹樓這半月,薛燕想了很多,也放下很多,放下不是忘記,隻是釋懷。釋懷曾經的歲月,釋懷那些再也無法留住的美好。
薛燕在竹樓裏幾乎與世隔絕,除了吃飯就寢便是看書打發時間,四書五經看的多了,身上的戾氣倒是淡了不少。
“哦?”蕭鳴鳳挑眉,好聽的聲音微微往上揚:“可有收獲?”參雜著些愉悅,更是悅耳好聽。
“世上最長的頭發。”薛燕揚起嘴角,將散落的青絲重新勾到耳後,輕哂:“白發三千尺,緣愁似個長。”
蕭鳴鳳低聲淺笑,聲音低沉清越,意外的好聽,薛燕往他看去,那人終年冰冷的臉上覆上笑意,狹長的鳳眼裏染上點點星光,他目光掃到一旁攤開的書簡上,就著薛燕的話道:“那世上最孤獨的人應是,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薛燕低垂眉目,眉眼間倒也帶著笑意,與蕭鳴鳳之間似乎又什麼開始變了,自從江南回來,或許更早,薛燕對蕭鳴鳳不再是恨。
“走吧。”蕭鳴鳳起身,將手遞給薛燕,薛燕看著對方修長有力的手微微愣神,最終搖頭,雙手撐住地麵站起,右手輕輕彈開衣上塵土,蕭鳴鳳的手僵在半空中,落寞收回。
走出竹樓的時候,外麵的雨還在下著,蕭鳴鳳將傘往薛燕那偏了偏,一路上二人無話,似乎都在想著什麼,直到分開前,蕭鳴鳳將手裏的傘塞進薛燕手裏,道:“一月後隨我去長安。”
“好。”薛燕幾乎是不假思索便答應下來。
“不問我為什麼?”蕭鳴鳳的話讓薛燕腳步一頓,歪頭朝對方淡道:“你要我做的事不需要理由。”
蕭鳴鳳輕笑:“你倒是學乖巧了,不像你。”轉身離開,筆直的背影在煙雨迷蒙中漸行漸遠,薛燕撐傘愣在原地,未曾收回目光。
“喂。”有人從背後往薛燕肩上一拍,薛燕回頭,雲初一臉好奇,朝薛燕觀望的方向看去,終是什麼都沒看到。
薛燕收回目光,隨著雲初往回走。
“我和你說,你不在堂裏這些日子,事物都是由我處理的,你欠我的人情記得還。”雲初收起原本撐著的傘往薛燕傘下一鑽。
薛燕把傘往雲初那偏了些,直接了當:“好。”
“你不會是書讀傻了吧。”雲初摸摸薛燕的額頭,小聲嘀咕:“怎麼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薛燕朝雲初白了眼,笑道:“小姑娘,你到底是想讓我還你人情還是不還?”眉眼中帶著她特有的傲氣,語氣帶著調笑。
雨還未停下,薛燕與雲初一同倚在回廊上看那一片煙雨朦朧裏的景物,空氣裏帶著清新的氣味,讓薛燕的思維越加清晰。
“你是薛燕。”倪落音的出現打破雲初與薛燕之間靜謐的氛圍,薛燕朝她看去,對方是個明豔動人的姑娘,一身黃衣嬌俏玲瓏,麵上帶著高傲與自信的笑容。
“倪姑娘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雲初臉上蒙上厭惡,倪落音不以為意反朝薛燕走來,打量薛燕,嘖嘖評價:“的確是美人胚子,不染鉛華依舊清麗動人。”
薛燕在一旁不言不語,唇角勾起弧度,那雙桃花眼裏染上嘲諷,仿佛倪落音自作主張的評價與行為在她看來就如小醜一般。
倪落音不喜歡薛燕這樣的眼神,這讓她覺得自己在薛燕麵前不值一提,她移轉目光又道:“難怪俞輕舟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倪落音你莫欺人太甚。”雲初挺身而出,她小心翼翼的朝薛燕看了眼,她認為,俞輕舟是薛燕心中不可觸摸的逆鱗。
薛燕將雲初拉回,唇角的弧度依舊好看,她道:“你還知道什麼,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