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牆角晚梅已經凋落,天氣回暖,薛燕在庭院舞劍,楚瑤亦如從前那般,等在薛燕身旁,在薛燕練完劍後遞上一塊方帕。鳴鳳閣中,能與楚瑤說的上話的也隻有薛燕。
“姐姐,你是說蕭閣主又救了你一次?”楚瑤在薛燕對麵坐下,薛燕點頭,為自己倒了杯茶。
楚瑤見薛燕臉上沒有什麼特別變化,又繼續問道:“既然有那麼好的機會,為何不趁機離開?”隻要蕭鳴鳳一死,那麼施加於薛燕身上的禁錮便會消失,如此好的機會薛燕卻放棄了,這點讓楚瑤心裏疑惑,且神色中含著憂慮。
薛燕眼底有些慌亂,刻意掩飾,解釋道:“薛紹還需要他恢複心智,再者……”沉默許久終是沒了下文。
楚瑤一反常態,表情冷厲:“姐姐,你忘了是誰害你家破人亡,又是誰害你被中原武林誤會,又是誰害李冰慘死,都是他啊!”
楚瑤的言辭未免有些過激,但她說的不錯,這些事雖然蕭鳴鳳沒有直接參與,但每一件事都與蕭鳴鳳有脫不開的關係。
薛家家破人亡是祁家莊所為;被中原武林誤會,是蕭鳴鳳設下的玄冥局,薛燕被牽扯其中;林冰慘死是,蕭鳴鳳將薛燕扣留在蜀中。
薛燕從未見過如此眼神狠戾的楚瑤,從前的楚瑤溫柔似水,她總說:“女子有太多戾氣不好,傷人傷己。”她的與世無爭和淡然的氣質,曾是薛燕最羨豔的。
“你。”薛燕歎氣:“不像你。”薛燕說不清,楚瑤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單純善良的人不適合活在紛亂的江湖,狠戾未必不好。可人性中最重要的東西卻又是善。
楚瑤厲聲反問:“姐姐以為自己未變麼,從前的你從不手軟,而今卻步步退讓,心軟。”臉上已掛上淚痕:“如果青離的覆滅,李冰的死,還能讓我像從前那般,那我不是單純而是蠢。”江湖上的人何其殘忍暴虐,你以善意對之,旁人未必真心待你,既是這般又為何要做個心慈手軟之人。
涼亭外忽然吹來一陣涼風,帷幔起伏,薛燕手心溫度逐漸下沉,她看著楚瑤已經哭紅的雙眼,許久開口:“我是心軟了,我不想再恨他了。”恨一個人遠比愛一個人要累,薛燕的聲音有些縹緲,輕柔無力,看向前方正開的燦爛的桃花。
楚瑤身子一軟,重重坐在石椅上,“你不打算離開了?”
“期限一到,我沒有理由留下。”薛燕將手帕遞給楚瑤,見楚瑤不動,薛燕又替楚瑤溫柔擦拭臉上淚漬,歎氣:“阿瑤,有時候我在想,安然度過一生未必不好,你曾經說,我這樣的人本不該在江湖中打打殺殺,現在我真的累了。”楚瑤能讀懂薛燕眼中的疲憊,紅著眼看薛燕。
“如果可以,期限一到,我們便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落腳,不再過那種,打打殺殺的日子。”薛燕將手搭在楚瑤肩上,聲音低沉:“我隻有你和薛紹了。”
聽薛燕這般說,楚瑤哭的更加厲害,抽抽噎噎的說:“我也隻有姐姐可以依靠了。”
薛燕感覺到喉口有些幹澀,拍拍楚瑤肩頭:“傻丫頭,別想太多,若我在一天便無人敢欺你。”
楚瑤不喜歡薛燕跟在蕭鳴鳳身後,她對蕭鳴鳳心有芥蒂,而對薛燕又敬重喜愛,所以每次見到薛燕與蕭鳴鳳同進同出,便會覺得沒由來的難受,心情複雜。
楚瑤雖不是殘暴嗜血的女子,但骨子的裏倔強,她想要蕭鳴鳳死。但薛燕說不想再恨了,累了,那楚瑤便絕不會勉強薛燕,她願意等,等期限一到就與薛燕一同離開這個令她厭惡的地方。
【2】
近來的倪落音很安分,沒有再死皮賴臉的纏著蕭鳴鳳,見到雲初等人都遠遠的避著,她自然還記得與薛燕的賭約,雖然薛燕從沒有提起,但不代表旁人不記得。
薛燕被雲初拉著去議事堂,卻在半路遇上倪落音,倪落音有些尷尬扭頭就要離開,被雲初從身後叫住:“倪姑娘,怎麼說也是薛堂主救你出了魔窟,你連聲謝謝也沒有麼?”
倪落音腳下步子一頓,衝雲初道:“救我的是蕭閣主,又不是你,你得意什麼?”倪落音雖然心裏承認,她在與薛燕的比試中輸了,但心底的傲氣卻不允許她,在旁人麵前表露出一點弱勢。
“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若不是薛燕在島上,你以為閣主會去救你?”雲初的話無異於是最好的導火藥,倪落音臉色一變,厲聲叫道:“雲初,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誰死皮賴臉的呆在鳴鳳閣不走,又是誰輸了比試還不認賬,我要是你,早就沒臉出來見人了。”雲初反唇相譏,她性情素來直爽,看不慣什麼就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