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電話響起來,他摸了半天才摸出來,按掉。過一會兒又響起來,他再按掉,再響起,他終於忍無可忍,接起,“媽。”
她和江湛平坐的很近,電話的音質又很好,兩人的通話沈家茵聽的很清楚。
鬱楠的聲音帶著怒意:“你在哪兒?”
“在外麵。”
“哪兒?”
“在外麵和人喝酒呢。”他低下頭,頓了好久,終於開口,聲音很低很低,幾乎沙啞,“媽,我不想和思桐過了。”
“為什麼?”
江湛平緊緊攥著手機,凸起的菜單鍵緊緊貼著他的掌心,那裏濕黏黏的,全是汗水,一絲一絲發涼,直直涼進心裏去。風吹動榕樹的葉子發出沙沙的響聲,他不敢抬頭,生怕一抬頭眼淚就會大顆大顆掉下去,他努力克製,眼眶還是酸澀不已,怎樣忍耐都沒有用。他歎了口氣,虛虛的聲音還是發顫。
鬱楠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他卻一聲不吭。
“不想和劉思桐過?那你想和誰過?許皖雲?”鬱楠一聲冷笑,終於克製不住破口大罵,“那個婊子已經死了,被你自己設計害死的!我那會兒給你收拾房子的時候,就看見你屋子裏全是她的東西,還指望你隻是一時鬼迷心竅!結果呢?三年了!整整三年,她還陰魂不散,你居然還惦記她!人死都死了,你還執迷不悟?!文睿!你是不是瘋了?!你和思桐生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小念都長這麼大了,你現在說不想過?!你是不是想活活氣死我!別說是劉家對你有恩,就是思桐那孩子對你這樣死心眼,你也不應該離開!”
“可我真的……”後麵的話被生生咽下去,酒勁終於上頭,頭痛得放佛要裂開,眼睛看什麼都是虛的。他手無意識地一鬆,手機就要滑下去,他卻又握緊。
那邊還在說:“文睿,你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自己心裏應該清清楚楚!你父親怎麼死的?家產怎麼被江文愷和他媽霸占的?你奶奶為什麼會被活活氣死?你弟弟的車禍又是為什麼?你想想你在國外那麼艱難,你弟弟把心髒給了你,你怎麼能對不起你弟弟?”
他心裏一陣發寒,牙齒都在打戰,“這些不是我造成的,為什麼要我來買單?”
“你有沒有良心?!我這麼多年簡直是白養你了!當年就應該讓你去死,你弟弟如果活著他絕不會這麼不省心!”那邊鬱楠直直倒抽氣,如果江湛平就在眼前,她大概會一個巴掌甩過來,她卻隻有冷笑,“我不管你心裏多苦悶,就算你想一頭撞死,也給我好好忍著!那麼多人都虎視眈眈看著呢,辛辛苦苦撐下來的產業可不能就這樣毀了!”
江湛平聽著,不知心裏是什麼滋味,半響,終於答:“我知道了。”
大概是沒有吃菜隻喝酒,胃一陣一陣痙攣,好像五髒六腑都絞在一起,痛得他額頭冷汗涔涔。好像已經忘了旁邊還有沈家茵的存在,一米八幾的大男人,上身居然佝僂在一起,腦袋埋在雙臂間,整個人不停在發抖。手機已經傳來忙音,母親什麼時候已經掛了電話。
他還想喝酒,慢慢地直起身子,倒了一杯酒,虛虛拿起杯子,卻被沈家茵握住。
她皺眉:“江總,你不能喝了。”
他怔怔看著她,眼睛盡是朦朧,“是你嗎?許皖雲?”
她笑了笑,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