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親永遠都是最聰慧的。
他永遠可以找到解決問題最簡單的辦法。
他知道,他鎖不住我的腳,但是他可以懲罰雪梅。
--
雪梅,是我娘在一場瘟疫中救下的孤兒,也是我兒時親密的玩伴,和我一起長大,從小跟著娘學習醫術。
娘過世的時候,她十四歲,父親送她到藥鋪去幫忙。
算算,我們已經六年沒見了。
--
可是父親怎麼會突然讓雪梅回來?
肯定不是為了要看住我。
難道是墨嵐,她又生病了?
--
墨嵐比我年長一歲,的確是個美人,聰明睿智。
就是身體太弱了,常年和藥罐子相伴。
平時,除了去宮廷演奏外,就常年待在屋子裏麵,不見天日。
我不知道她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
--
是的,是的,我承認,在我內心深處,我是憎恨墨嵐的。
我清清楚楚的記得,父親抱著墨嵐來的那一天,她奄奄一息。
我娘親是天下最好的大夫,卻依然救不了她的性命。
於是我爹和我娘親長談了一夜。
--
等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娘親已經過世了。
而被我娘親斷言“金石無效、回天乏力”的墨嵐,卻奇跡般的活過來。
我在隨娘親下葬的醫書上看到了四個字,“轉生秘術”。
我問雪梅,什麼是轉生秘術,雪梅搖頭不回答。
那一年,雪梅被送去外地藥鋪,而我,大病一場。
--
等我好了以後,我不再提娘親的名字,不再學習任何宮廷音樂,甚至不再著女裝,不再主動和父親談話。
凡是墨嵐喜歡的,我統統無視。
這個美麗的女人,不但奪走了我娘親的性命,也奪走了本應該屬於我的家庭溫暖。
她讓蘇清揚幾乎一無所有。
我不要像她,一點也不要像她。
--
六年來,我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固守著我對娘親的所有想念。
我試圖讓自己忘記,忘記這種仇恨。可是我怎麼能忘記娘親擁抱我的味道呢?
每當臘梅花開的時候,我就會特別想念我娘,想念她輕輕喚我的名字。
清揚!
清揚!
--
--
【秦風十五】雪梅
--
我是個孤兒。
是蘇夫人救了我,還給我取了名字,叫蘇雪梅。
蘇夫人最喜歡臘梅花,她說雪中的臘梅,最美麗。
我很喜歡我的名字。
--
那場瘟疫奪去了很多人的性命,
從那時候起,我就打算像蘇夫人一樣,做一名醫生。
八歲開始,我學習醫術。
--
清揚,比我小三歲,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子。
她不喜歡學醫,討厭中藥的氣味,討厭病人死氣沉沉的樣子,甚至看到鮮血會發暈。
她就喜歡唱歌,家裏常常都聽到她清亮的歌聲。
我也很喜歡聽清揚唱歌。
每次我在切中藥的時候,清揚就會站在我身邊,唱歌給我聽,輕鬆又自在。
--
我十五歲那年,蘇老爺抱了一個重病的小姑娘過來。
我遠遠的看了看,她已經麵露死色,估計是回天無力了。
可蘇夫人和老爺談了一個晚上。
然後蘇夫人偷偷來找我,交給我一封信,請我好好照顧清揚,在清揚十八歲的時候把信交給她。
--
第二天,蘇夫人過世了,對外宣稱是染急病而亡。
事實的真相我是清楚的——夫人用了轉生秘術,用自己的性命換了那個小姑娘的性命。
我沒有告訴清揚,什麼是轉生秘術。
我不想年幼的她,陷入痛苦中。
--
我很快讓蘇老爺送到了很遙遠的藥鋪,跟著其他人繼續學習醫術,同時在藥鋪打雜。
六年來,我常常會想念夫人,那個慈眉善目、溫婉如水的女子。
我也會常常會想念清揚,她現在是否還在快樂的歌唱,誰陪伴在她身邊?
--
我走到院落裏麵,夫人親手栽下的那株臘梅樹還是那麼茂盛。
正值寒冬,玉米黃色的臘梅花開滿枝頭。
深呼吸,那幽香的感覺沁入心脾。
--
就在這個時候,我被人一把從腰部抱住了。
我扭過頭去看,卻發現是個陌生的白衣青年男子。
怎生這般無理?
我大怒,一個扭腰,掙脫對方的懷抱,迅速反手一掌,要給他一個耳光。
那個男子也是身手敏捷,一偏頭,一個滑步,便躲開了。
--
“雪梅,六年不見,你居然認不出我了。”對方居然還有些洋洋得意,“好俊的身手,在哪裏偷學的功夫,是哪個兒郎教你的?”
“你是?”我看著對方,滿腹狐疑。
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他麵嫩如瓷,唇紅齒白,黑白分明的眼眸,滿盛笑意。
哪裏是個男子,分明是個女兒家。
隻不過在一襲男裝的掩飾下,我一時沒分辯出來。
--
“你是清揚?”我遲疑半天,才喃喃而出。
“小可正是蘇清揚。見過雪梅姐姐。孟浪之處,請姐姐見諒。”
清揚哈哈大笑,彎腰長躬,行男子見麵之禮。
“可是你,你,你怎麼穿男人的衣服啊?”我指著她的衣服,還是不解。
“有何不可?”清揚一擺手,“可有王法規定這是男子服裝,女子不能穿嗎?”
--
這是我熟悉的蘇清揚嗎?
在我想象中,她還是個孩子,梳著漂亮的發髻,穿著粉色絹裙,唱著童謠的快樂孩子。
六年不見,她長大了。
是啊,她已經十八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