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在聚義廳召開會議的時候,李禕則在不遠處的廂房睡得正香。
十三四歲的少年,本就是貪睡的年紀,就更別說,李禕被劉三他們抓走以後,就沒好好睡過一回覺。
再者,昨晚李禕為了說服大當家朱瑞,更是耗盡了所有的腦筋和心力,到了最後,李禕的頭一沾到枕頭,就立刻睡了個昏天黑地。
霍墩偷偷潛進房間,看到的便是抱著被子睡的不省人事的李禕,看著皺著個小眉頭,睡不醒的樣子,完全不知道死期將至,霍墩忽然有過那麼一絲不忍下手。
如果大郎沒有死,現在應該也有這麼大了吧,應該也會像他這個樣子,每日都睡不夠,白天則是吃不夠吧。
霍墩惆悵了那麼一瞬,隨後就立刻恢複了清明,做山賊這麼多年,霍墩殺過的人也有七八個了,其中很多都是無辜的婦孺,霍墩的心早已經變得冷漠殘忍。
他輕輕抽出手中的橫刀,慢慢向李禕走了過去,心中暗道,這樣倒是很好,睡夢中被一刀砍了脖子,至少沒有痛苦,不會感到恐懼。
自己也算積德了,要怪就怪你擋了二當家的道……他這樣想著,然後就被絆倒了,一個狗啃泥重重摔到了地上。
伴隨著霍墩摔倒的重物落地聲,以及一陣稀裏嘩啦的的家具,器皿倒地聲,睡得香甜的李禕一下就被驚醒,謔的一下睜開了眼睛,轉頭就看到倒在地上被摔得七葷八素,身上還壓著一隻櫃子的霍墩。
李禕悚然一驚,眼睛睜得老大,額頭上立刻冒出汗來,剛剛睡醒的迷糊也瞬間被嚇得不翼而飛。
李禕他一骨碌爬起,飛快地看了一眼門口和四周環境,快步走到霍墩麵前,一把將他手中的橫刀奪過,鋒利的刀尖一下抵在他的後背,沉聲道:“不要喊,我問什麼,你就說什麼,否則就殺了你。”
其實這個時候,霍墩即使想喊,也是喊不出來的。
因為昨晚和朱瑞談完,被帶到這裏後,雖然已是疲倦至極,但李禕還是強打起精神用隨時攜帶的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纖維在房間裏拉了幾條線。
李禕倒不是未卜先知,提前知道會有人來殺自己,隻是有備無患,身陷賊窩,萬事難料,即使是心理安慰也好,不做些預備措施,李禕又怎麼敢安心睡覺。
結果果然昨晚幾分鍾的忙碌,今天真就救了他一命,霍墩先是被位於小腿位置的絲線絆倒,身體往前栽倒,然後胸口又碰到李禕綁在櫃子上的絲線,一下把櫃子拉倒。
此時霍墩一張臉正正摔在地上,嘴巴裏全是泥,胸口又被李禕的絲線勒進了肉裏,鮮血淋漓,卻偏偏喊不出來,等他終於從發蒙狀態掙紮著想爬起來的時候,李禕又到了,刀尖抵在他的背上,輕輕地移動著。
霍墩惶恐到了極點,他覺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一下豎了起來,他掙紮著用一隻手撐住地麵,費勁地抬起頭來,如看鬼魅地看著看著李禕,眼睛裏滿是恐懼,隨後艱難地點了點頭,呸呸地吐出嘴裏的泥。
李禕居高臨下,瞪著霍墩:“為什麼殺我?誰派你來的?”
“是……是……”
霍墩恐懼到了極點,他怎麼也不想到,這原本不費吹灰之力,輕鬆至極的任務,怎麼會弄成這樣,地上明明什麼都沒有,自己是怎麼絆倒的?
李禕的刀尖又輕輕在他背上劃了兩下,兩條細細的血線滲了出來,霍墩被嚇的魂飛魄散,牙齒咯咯打顫道:“是二當家。”
“那大當家呢?”
“大當家和諸位當家在聚義廳議事。”恐懼讓霍墩幾乎是下意識就回答了答案。
“商議的結果怎麼樣?二當家為什麼讓你來殺我,你詳細說給我聽。”
這一次霍墩有些遲疑,李禕一下把刀從他後背提起來,刀鋒擱在脖子上,霍墩嚇得渾身一顫,連忙道:“大多數都同意你說的辦法,但二當家提前在酒裏下了迷藥,現在他命我帶你的人頭過去,斷了大當家和諸位頭領的念想。”
李禕皺了皺眉頭:“我的提議對山寨是好事啊,二當家為何要這麼做?”
“二當家是廣州路都督的人,就是要切斷這條商道,路都督許了二當家一個下關令,我們也能當小吏。”
李禕不由撫額苦笑,昨夜自己看出大當家跟廣州和春州不是一路,這才將秘方說出以求保命,沒想到弄巧成拙,二當家竟然是廣州都督的人,而且竟然就敢火並大當家。
“這迷藥可有解藥?”
“用清水就可以解。”
“好得很。”
李禕手腕一用力,鋒利的橫刀便在霍墩的側頸割了下去,鮮血飆射出來,霍墩甚至來不及慘叫一聲,就瞬間兩眼翻白失血性休克,頭再次栽在地上,抽搐兩下再也不動,結束了他卑劣的一生。
就在李禕被霍墩倒地的聲音驚醒的時候,馮元英和李仁也帶著四百多俚兵來到牛角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