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初夏,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再加上今天的天氣實在有些怪,雲層低低的,四野無風,水汽蒸騰,給人一種悶熱潮濕的感覺,非常的難受。
不過此時扶老攜幼走在去往高州的官道的一支隊伍卻仿佛完全沒有受這天氣影響,一個個神采奕奕,壓抑不住的內心興奮之意,隊伍中時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
“好啊,去了高州桃花村,就有田分,還給我們蓋房子,三年不納稅,上哪找這樣的好事去!”
“是啊,再也不用在山上躲躲藏藏,兩百多人窩在一個小山溝溝裏,吃了上頓沒下頓,缺衣少鹽的,每次下山都是提心吊膽,生怕被官府捉住。”
“大夥到了桃花村,都要好好做事,凡事不要偷懶,手腳勤快些,能多做一點就多做一點,都別丟我們山戶村的臉。”
昨日一開始,已經有七成以上的人決定舉家遷往高州桃花村,剩下的人一想其他人都走了,剩下自己既要防備野獸,又要防備官府,索性也也一起遷了。
李禕當時就對他們說了,現在遷到桃花村去,地可以很快分給他們,但農時已過,為了他們的生計著想,除了發放安家費以外,還可以請他們到桃花村的工地,甚至作坊裏幹活,包吃包住,工錢每日二十文。
當聽說桃花村目前一個大大的工地,每天上千號人一起幹活,每日都是三餐管飽,每天都吃到紅燒肉和大骨頭湯,魚頭燉豆腐,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對遷徙後的生活也越發期待起來。
想到未來越來越好的生活,好多人都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其他的逃戶,除了像他們這樣逃往深山和邊疆之外,最主要就是三處去向,第一就是依附於五姓七家,關中四姓,江南華族這樣的世家高門,成為他們的佃戶或雇農。
佃戶不但沒有安家費,沒有田地分不說,地租起碼是五成以上,平常還要幫東家服勞役,自己帶吃的不說,還不給工錢。
雇農比佃戶還要差些,可不管是佃戶還是雇農,都隻能勉強度日,身體強健還好,若是有個大病小災沒錢看病,那就隻能賣身為奴,世世代代為奴為仆,永無出頭之日了。
第二個去處就是依附道觀佛寺,這個必須人身隸屬於寺觀,比依附世家高門還不如。
第三就是逃入城市,成為市井商販,雇工,苦力,或者街頭行乞,但無論哪個,都要遭受官府和惡霸欺壓,而且也無出頭之日。
像李公子給的這樣好的條件,簡直做夢也不敢想啊。
“李公子真是好人啊,小六你要記住,永遠記得李公子的好,好好跟著李公子學本事,長大了要努力報答李公子,知道嗎?”
早上集合準備走的時候,林清璿看到餘小六隨口說了一句,這小孩筋骨資質不錯,之後李禕把他叫過來問了幾個問題,發現果然機靈聰慧。
於是李禕當即許諾到了桃花村讓他跟著村裏孩子一起小學堂裏讀書,一下把其他二十多家有小孩人家給羨慕壞了。
八歲的餘小六點了點頭,非常認真老實地道:“知道了,我會好好學本事,長大了孝敬阿娘,報答李公子。”
看著餘小六懂事的樣子,小六娘愛憐的摩挲了一下他的頭,正準備再囑咐幾句的時候,就聽到隊伍前麵一陣騷動吵嚷,隊伍一下慢了下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聽前麵的人說,好像是春州官府的人把我們攔住了。”
“啊!”
小六娘心中大驚春州官府的人來了,自己這些人會不會走不了?
這裏畢竟是春州不是高州,李公子身份雖尊貴,但後來大家也弄清楚了,他其實是被流放的。
要是李公子頂不住,那自己一群人豈不是都要被春州官府捉了去,隊伍裏頓時一陣大亂,說什麼都有。
幾個膽小的下意識就想往回跑,看到隊伍外邊維持秩序的馮氏俚兵和太原王氏護衛,一時又不敢。
“都不用怕,李公子和冼將軍已經去交涉了,保證把你安安全全護送到高州!”
“大夥都不要亂走,原地休息,喝水吃幹糧……”
聽到這些俚兵和護衛的安撫,大家都鎮定了不少,餘小六和小六娘相扶著一起坐到地上,拿出水葫蘆來喝水。
“阿娘,李公子能帶我們走到高州嗎?”
小六娘心中也是忐忑不安,這時也隻能強作鎮靜道:“能的,李公子是個有本事的人,你看他從昨日起到今日的隊伍行進,一路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春州官府來人,李公子肯定是早有想到了,早有準備的,一定能帶我們走到高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