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直到回到了山上,籬才說了一句休息吧然後進屋關門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我站在籬的門外,敲了敲,問:“我能進來嗎?”我聽見房內有些動靜,但很快就安靜下來。籬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所以我不知道該不該進。我隻好站在門口問他:“那個城朽是你的朋友嗎?他說的殺父仇人是不是我?他是不是認識我?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我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突然間覺得如果是我自己回答可能都會有些麻煩,
房內毫無聲響,靜悄悄的就好像是空屋子,就這樣安靜了很久,籬突然說話了:“紅棺,我現在很煩。”
我楞住了。籬的聲音沙啞得離譜,像是許久沒有喝水而幹澀到的人的喉嚨,他的聲音裏滿滿的全是疲倦。
“那你好好休息。”我識相地離開了。
回到房間躺在棺材裏,我看著屋頂的房梁。籬因為擔心我之前在棺材裏待得太久會有後遺症,所以我睡覺從不蓋棺蓋,這也方便我睡不著無聊望頂梁了。但通常我都是沾枕即睡,所以都沒怎麼看過頂梁。而奇怪的是,今天我躺了很久竟都沒有一點倦意。
我眼巴巴地看著房梁發呆,心裏卻亂得像八寶粥,腦海中不停地回放著白天那個叫城朽的少年的話。當時他語氣裏的憤怒和恨意都極其真切,所以不可能是假的,也就是說,我失憶以前真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
那城朽說我殺害了他的父親,還差點殺了籬?我居然會去傷害對我那般好的籬?說起來,這點我也不能原諒我自己呢。
又想起城朽說的鬼城,是妖魔鬼怪的城府嗎?籬聽到這個的反映很大呢。鬼城的人在找我?為什麼要找我?我也傷害了他們的親人嗎?
想到這些,我不禁一聲苦笑,我原以為我是一個一清二白的平凡人,沒想到竟是一個背負了不知多少仇冤的罪人。那麼多人對我恨之入骨,那麼多人因為我與親人陰陽相隔,我卻在籬的庇護下逍遙法外,怪不得城朽今天那麼激動呢。
這麼想著,一夜無眠。
四
我原以為第二天籬會把一切都告訴我,誰知他卻像以前一樣,上午打獵下午練劍。我坐在籬綁的秋千上,晃著腳,看著正在揮灑著汗水的籬,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但我又不知說什麼好。一早起來我就去找籬,可他已經出去打獵了,回來後一言不發地做著平日一直在做的事,我喊了他兩聲也不理我。
籬一直都是平靜的,沉默著,他那張波瀾無驚的臉上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我一點都不了解他,他的過去他從未和我提起過,他對於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在這之前我是不是見過他,他是個怎樣的人我一無所知。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說不認識我,但我相信他是一個好人,城朽說我曾傷過他,但他卻依然救我對我照顧周到。沒有他,我不會再看見這蔚藍的天,這廣闊的地,這世間的萬物,不會享受到這平靜安寧的日子,可以說他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就是神,可以掌管我命運的神。
而我對於他又是怎樣的呢,是仇人?累贅?麻煩?還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人?我對過去的我毫不知情。之前我也想過以前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一個無憂無慮的農家姑娘?還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大家閨秀?或者是一個跟父親浪跡天涯的小俠女?要不然就是名揚天下的將相之後?盡管想象多豐富,多離譜,我都沒想過我是一個罪人。
突然間感覺我就是一張紙,一麵是白的,一麵是黑的。展示給別人一種很無辜的狀態,其實背後有很多的不堪,那些不知道我的人永遠都會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而那些知道我的人恐怕在呲鼻嘲笑著我的虛偽呢吧。
望了望萬裏無雲的藍色天空,不知曾經的我是否也曾喜歡著祥和悠閑地日子呢?是否也愛這一望無際的天空?是否也眷戀那沁人心脾的溫暖?也許曾經的我是個冰冷無情的人,才會殺害對自己那麼好的籬,就算不認識也能判斷出籬是不該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