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2 / 3)

11樓。我有點兒想按門鈴,想給自己手起刀落,來個痛快,可是最終,我渾身顫抖地躲在樓梯間,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扇門。眼淚卻一直不斷地肆虐。

那時候我多麼希望不要見到陸澤,希望那不過是孟榛一個再度傷害我的借口。可是我又做不到,不問真相地離去。

等待的時間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我的身體在11-4號門打開的那一刻凝滯不動,爾後,在看到陸澤的身影時,我開始抑製不住地渾身顫抖。

他穿著那件我給他買的深綠色外套,他是那樣瘦,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然後乘了我心裏頭誤長出來的一塊骨頭,硌得我無法呼吸吧。

他回轉身,跟門邊的人輕聲交代了什麼。我的耳朵嗡鳴不斷。眼睛卻無比清晰。

根本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不需要過多的親密曖昧,他的眼睛不會騙人,那裏麵的溫柔流露和心疼,是我都不曾見過的。

然後他摁了電梯門,卻還是忍不住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門邊的女子。

蘇荷娜便倚在門邊,她看起來很是憔悴,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過,但是她是那樣的美。她靜靜地倚在那裏。

有些美人,從來不止是風景,而是劫難。

我想了很久,直到她再度關上了那扇棗紅色的防盜門,都沒有上前。

我雖不聰明,卻並不蠢笨,沒有一絲勝算被蒙在鼓裏的昏君,哪敢上門挑戰,那簡直是自取滅亡。

我偽裝得多好,在陸澤邀我晚飯時,表現得態度隨和,好像屁大的事都沒有發生似的一如既往。

適當的撒嬌,適當的溫柔,適當的……裝傻。

其實我的天都已經塌了。有星屑般的微聲在嘲笑著,傻瓜。我置若罔聞。

陸澤大抵是想讓自己的心裏好過些吧,忽就對我百依百順。

我的心裏回想起他的那些被我視為珍寶的溫柔,大抵都是背後傷人後的彌補罷了,一想,心便如同放在絞肉機裏絞了一絞。

“中午真的有事,沒有陪你吃飯。沒關係吧?”他溫柔地說,眼裏眉間都是笑意。

我真的無法說服自己,這樣的笑容,都是一場幻覺一場空,心裏有一陣寒流襲來,但是我還是拋出一個笑容,然後說:“嗯,沒有關係。”

“真的沒關係嗎?”他點了一根煙,抽起來,竟還問道。

你大爺的,當然是假的。這關係大了,大到我幾乎要難過致死,大到我差點就揮著兩把菜刀去把那個唇紅齒白一臉風情的賤人給剁了,大到我很想對麵前的陸澤施以一拳一腳再一咬,大罵一聲:“你還敢騙老子,你這個賤人!”

可是,我竟然隻是笑著,然後說,沒有關係。

沒有哭,僅僅是細微的戰栗。甚至你都無法察覺,甚至我的臉上還殘留著貌似幸福的神情。

我幾乎是成功地騙過了自己的身體和眼淚。還有你。

可是我的心呢。

我大概已經沒有心了。

蘇荷娜很快再度成為了炙手可熱的談資。當初是漓水鎮,這次是C城。美麗的女人,總是可以掀起城市中心風暴。她的名字再次和狐狸精,賤人聯係在了一期,詛咒就像一場雲雨,落在她的身上。

包養她的男人在這個城市太有地位。他有個聰明的女兒,懂得拿捏一切,卻也常常殺人於無形。我們不會知道她掌握了蘇荷娜什麼秘密,也不會知道她是如何逼得她自殺了。有人說,她太貪婪,竟想要逼著這個顯赫的老男人娶她為妻,做了許多不為人知但為人恥的事。也有人說,她太不甘寂寞,她有了那個男人,有了那麼多錢,卻還想著別人,竟還在外麵偷偷地包養了一個小白臉。而最後那個男人的女兒看不下去,挺身而出,徹撕掉她偽裝多年的假麵目,毀掉她賴以生存的天賦美貌,冷水潑掉了她的狼子野心熊熊欲火。

關於她,這個城市有太多的版本。我隻知道她自殺後最後卻被救起。隻知道她後來瘋瘋癲癲,忽然有一日,就從這個城市消失了,或者,應了那些女人們的詛咒。

但是一切悲傷都是有跡可循的。

對於蘇荷娜來說,那些她以為小心翼翼埋葬的記憶屍骨,被孟榛一點點挖出來,赫然地呈現給她。就像是一根根針,挑斷了她的神經。

關於她有一個8歲的兒子,關於那個兒子,是她18歲那年,叔叔強暴她留下的孽種。

她所做的一切,一切讓她絕望和讓別人絕望的事,都不過是為了那個孩子。那個父親是惡魔的小天使。當一切被揭開,當孟榛冷冷地威脅她說,將一切公布於眾,那個孩子,將會在世俗的壓力下無法生存。

所以她瘋了。她瘋得有理由。

我知道,陸澤在找她。他找了她很多很多天。他失望而歸,疲憊無比,傷心無比。

我全部都知道,我蹲在他的小出租房的地上,覺得很冷很冷。

我已經很習慣欺騙自己了。你這樣愛過一個人麼?愛到你忘記你自己,愛到你可以騙你自己,愛到你卑微地隻奢求留住他的人,愛到後來,消耗了你所有的力氣,愛到連你自己都模糊了愛的定義,愛到你不知道為何而愛,愛到你看不到未來。

我愛過。

他回來的時候,一臉的失望和擔心。他的臉色那樣蒼白,寫滿了疲憊。

然後他看到蹲成蘑菇的我,露出一個詫異的表情,然後他疲倦地說:“你在啊。”

是的。我在。我做了一桌子的菜,差點等成了一樁枯木。我的眼睛幹又澀,我不會哭了。我站起來,腳有些發麻,因為血液不流通而產生劇烈的暈眩,眼前一黑。

他沒有注意到我,自然沒有扶住我。

我沒事,我隻是撞到了桌角,腰上有點疼,眼前又明朗起來。可是我忽然懷念起方才暈眩的短暫幾秒。短暫幾秒,我可以不用去想這些破事,不用去理會心裏幾乎要淹沒我的悲哀。

一桌子的菜,還有一個生日蛋糕。

因為那天是陸澤的生日。

陸澤的生日。

宋小米在回家的火車上,想了很久還是決定給陸澤發一條短信。

“生日快樂。”本來還打了“我愛你”。後來覺得沒有必要,又刪了。

他沒有回。這是預料之中。從頭到尾,他連“謝謝”,“對不起”都吝嗇給她。但是她不嫉妒夢瞳,她倒是有點恨自己,這樣傷害一個她視為珍寶也視她為珍寶的閨蜜。但是她一樣看不到夢瞳的幸福,這是讓她悲傷的一件事。

陸澤的生日。

幾天以來,他幾乎跑遍了這個城市,尋人啟事,沿街拖過人便問。

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裏。

陸澤的生日。

我流著眼淚給他做了一道又一道菜,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吃,會不會太鹹,因為我不小心掉進那麼多眼淚。然後我蹲在地上,一直等他。

陸澤的生日。

司嘉銘在一間小PUB裏喝醉了,他拿著手機一遍一遍地看上了鎖的那個相冊。裏麵的許夢瞳笑得沒心沒肺。

陸澤的生日。

孟榛坐在沙發上想了很久,起來喝了一杯水,她看起來很鎮定,但是忽然之間,她就覺得喉嚨堵得慌,然後她氣急敗壞地將玻璃杯砸碎在米色的牆上,屋子裏沒有人,她開始大聲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