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留了下來。
他陪著我呆在船上,陪我聊天,為我彈奏古琴。可我總覺得,他彈的古琴沒有王妙音吹的短笛好聽。
我問他,這艘船會不會停下來。
他說,會的。
我說,那它會停在哪裏?
他說,會停在一艘更大的船上。在那艘船上麵,有市集,有酒館,有能夠供人們享樂的地方,像是平坦的地麵一般,甚至,在那艘船上,還能挖出泥土來。
我笑了笑,說,那艘船上是不是還種著各種名奇花卉,養著參天大樹?
他也笑,說,那是自然。
後來,果真如他所說那般,船靠岸了。卻不過是停在了一艘更大的船旁邊罷了。
他從船上扶我下來,上岸時,轉過頭輕輕看我一眼,聲音淡淡散落在風中,“小心。”
我輕輕地笑,說,“謝謝。”然後便從他的手裏抽回了自己的手。
這裏的市集與別處的倒無太多不同,不過是更加繁茂和恢弘罷了。
自然,我這人本性難改,幾番駐足,都是停在燒餅攤子前麵。
他問我,方才在船上沒有吃飽嗎?
我說,吃飽了,但就是想站在這裏看著這些燒餅,過過眼癮罷了。
他輕輕地笑,招了招手,對旁邊的人道,“把這裏所有的燒餅都打包起來。”
聞言,我轉過頭去看他,卻迎麵撞上他的笑臉。
他的眼裏閃爍著熠熠光輝,輕輕道,“既然你喜歡……”他深深地看著我笑,嘴裏的話默然而止。
我從旁人手裏接過打包好的燒餅,臉霍然紅到了耳根子,半響,聲如蚊呐地吐出一句,“謝謝。”
心裏暗自覺得自己實在太不雅了,在這樣一個初識不久的朋友麵前暴露自己的短處,而且對方還是個儒雅高貴的世家子弟。我實在想不出,這世上還能有什麼比這更丟人的事情。
然後,整個人便被他牽到了一處鋪子前。
他私自從上麵拿下一對新月狀的耳環,問我,“好看嗎?”
我霍然一驚,怔怔地抬眼盯住他,像看怪物一般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我實在想不出,他居然有這樣的不良嗜好。
他仍是輕捏住耳環在我眼前晃動,一連問了我好幾聲,“好看嗎?”
而我已然後退了好幾步,怔怔地抬眼看他,問,“你……是要買給自己嗎?”
他霍然一呆,驀地收回手中的耳環,肯定地回答,“不是。”
我連忙長舒一口氣,方才心中的焦慮和忐忑頓時落了地。沉默了半響,開口問他,“那你是要送給喜歡的姑娘嗎?嗯,這個很漂亮呢。”
他側過臉,輕輕地看我,良久,問我,“你喜歡嗎?”
我點頭,說,喜歡呀,這個耳環很漂亮。
他的嘴角上揚,滿意地笑了笑,跟鋪子的老板說,“把這對耳環包起來。”
那是一對新月狀的耳環,由墨黑色的玉穿孔而成,色調純淨明麗,是我喜歡的模樣,隻不過,既然被他搶了先,那就算了罷。
然而,他卻在我的麵前拆開了包裝,輕輕地從木匣子裏捏出那對精美的物體,攤開在手心裏。
我情難自已地偷偷瞥了一眼,然後,耳垂上便劃過了冰涼一瞬。
等我轉過臉去看他時,卻對上了他那雙深而難測的眼眸。他的眼裏含著清幽而深沉的光澤,像是在對我訴說某些難懂的話一般,看著我,漸漸呈現出哀傷,鬱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