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以為我因為過去那些天的折騰,而又想起衛子更了。並且在施婕這裏低賤的自取其辱。所以他做了一個“你實在多此一舉”的表情給我。
而我沒法告訴他,我看到衛子更了。一個與從前不相符的衛子更,一個抽煙喝酒一臉紙醉金迷的衛子更。
我更沒有辦法將自己心裏的疑惑說與他聽。施婕口中在北京的衛子更,為什麼會出現在杭州?施婕為什麼跟景延在一起?卻又說他們沒有分手?而她為什麼又要欺騙我?
也許,這些我更應該親自去問問衛子更。可是他會願意看到我嗎?他連一個分手原因都不給我,我的喜歡本就低入塵埃,他丟棄了,不要了,我還要拿著傷口去他那裏撒鹽麼?
豆蔻說的對,我根本就是一個愛不對,恨不起的人。當年若不是悄悄看出我的心意,然後把她死纏爛打追到手的衛子更推到我身邊,我大概永遠都不會告訴衛子更我喜歡他。
“魯迪,我們去喝酒吧。”我知道他不會反對,魯迪甚至認為我酗酒、抽煙都是跟他學的。他說束縛人性太沒必要,隻要不傷及他人就行。所以有段時間,我的日子基本上“不是在課堂上沉睡,就是在酒桌上買醉”。
魯迪帶我去了一家洋人酒吧,很多外籍人士,空氣裏夾雜著世界通用語,我坐在角落裏用英文跟一個德國佬拚酒,魯迪幾乎跟這個城市所有高檔酒吧的老板熟識,他坐在吧台裏唱歌。整個人看上去像一尊歐洲文藝複興的雕塑,古樸的華美給人距離感。
從醫院事件之後,我偶爾也會想想,他無所謂的那個世界裏究竟有什麼?那麼多人趨之若鶩地去靠近他,他們有沒有窺探到什麼?豆蔻呢?豆蔻有嗎?她最後的日記表明她放棄他了,是因為她看懂他了,知道她走不進去嗎?
客人點什麼,魯迪就唱什麼。間隙裏他用眼神詢問我有沒有要聽的歌,我苦澀地搖搖頭,沒有誰的悲傷是可以用一首歌來代替的。我抽著他給我的CAPRI,纖細的煙身帶著柔弱的婉約。這個美國牌子的女士煙國內似乎買不到,可是魯迪總有辦法帶給我。而最早抽它的是豆蔻。
德國佬很能喝,很快我就不行了。我趴在桌子上看著他紅紅的鼻頭從一個變成兩個,看著魯迪彈吉他的手忽上忽下,他吹口琴的樣子在明媚和憂傷裏交替。德國佬問我:“那是你男朋友?”我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奮力搖著頭。
我的男朋友從來就都隻有衛子更一個人。我起身,身體重心不穩,整個人左右搖擺。德國佬伸手過來扶我,我揮手打掉他的手,衝他Say goodbye.我跌跌撞撞的走出酒吧,天色已經昏暗,給人無邊的荒蕪感。掏出手機看時間,竟然已經七點四十。初冬的杭州蕭瑟萬分,行人都太匆匆,他們晃的我眼花。我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看著陌生的人、聽著陌生的歌,喝著陌生人的酒,我以為我在陌生的氣息裏肯定會忘記衛子更的臉。
可是我還是沒能忘記該忘記的。
我伸手招出租車。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去往哪裏。把頭靠在玻璃窗上,這個城市的燈火闌珊迷離成一片銀光,以極速流逝的姿態隱在時光的長河裏。又何必管將來之事呢?陳康緹從來就不是會考慮下一秒的人。
MEMORY已經有很多留學生聚集。我再次看到那個畫著眼線的服務生,我癡癡地對著他笑一下,醉鬼他見多了,他隨意地指給我一張還有兩個空位的桌子。我卻隻是在人群裏拚盡全力彙聚目光搜尋著衛子更的身影。
有人撞到我的右胳膊,他說:“Sorry.”我懶得理他,但還是用英語回了他沒關係。他看著醉眼迷離的我,嘴角帶笑的指著一群人,說一起啊。我搖著頭往前走,他伸手拉我,我怎麼也擺脫不掉。可是幾秒鍾之後,拉著我的手不見了,他整個人在一片喧鬧裏倒在地上。
我沒有去注意身後發生了什麼,我隻看到我眼所看到的,全世界的喧嘩和糜爛都與我無關。
衛子更,我隻看到他。
衛子更坐在一群人的快樂裏,他們正在講一個葷段子,有女生笑倒在他的懷裏。他顯然看到我了,可是眼神裏的陌生感,讓我渾身的感官都被打入冷宮。我和悄悄相見可以抱著哭,我和施婕可以唇齒相譏,可是我和他,無言以對。
我走近他,他抬頭看我一眼,隨即在一個老式酒杯裏倒入三分之一的水,然後倒滿威士忌,在我注視他的過程裏,他輕車熟路地完成這些,端起酒杯在鼻前聞一聞,然後仰頭而盡。我搖一搖頭,然後晃悠過去,劈手奪過他麵前的酒瓶,我說:“你從來都不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