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隻聽良子“哎喲”一聲,便捂著頭從邱武身上滾下了地,而邱武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啤酒瓶。良子一叫,我們都不約而同朝他看去,鮮血頓時從他的指縫往下滴落。
老杜見狀,猛推開身邊的人,順勢操起桌上一個空瓶慢慢走到邱武跟前,然後一鼓勁單手將邱武從地上提了起來,所有人見狀,再也不敢輕舉妄動。邱武嚇得直哆嗦,口中仍然說:“別……別……別。”老杜卻目光犀利地盯著他說:“出來混的,就沒見過你這種人!”說罷,一空瓶就砸在了邱武頭上。然後老杜一鬆手,邱武就像爛泥一樣癱在了地上。
從老杜將邱武提起來那一刻開始,整個大廳就顯得出奇的安靜,大家都像是明白即將要發生的那幕一樣,沒敢吱聲。當邱武倒地的那一刹那,他旁邊的一個女生終於決堤,一聲尖叫打破了寧靜:“啊!殺人啦!出人命啦!”
伴隨著這一聲尖叫,所有人才回過了神,然後一陣慌亂全跑沒了人影。慌亂中,老杜拉起良子向我們喊道,快跑!隨即一個箭步衝出了店。
我一路頻頻回頭想找到李逍,但卻連半個人影也沒見著。李逍的反常是我更為擔心的事。逃跑中,我感到後麵有人追來,然後聲音比他腳步更快的傳了過來:“殺了人的,別想跑!”
張寧頓時加快了步伐說:“跑!”然後我們就立即加速。
後麵的聲音再次傳來:“弄出人命的,別跑!老子認識你。媽的,你們他媽還沒結賬就想跑……”
然後聲音越來越弱,我們在街角一個轉身,就徹底聽不見了。
跑過幾條街,我們都有些喘不過氣了。良子頭上的血已經凝結,他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停下來喘著粗氣問老杜,“我們真、真把他打死了?”老杜掏出煙發給我們,然後自己點燃一支冷靜地說:“沒,死不了,隻是昏過去了。”
張寧緩過神來問:“李逍呢?”
我說:“我也不知道,他特反常今天,我們打起來他就不見了。”
良子像是有些不快地說:“該不是臨陣脫逃吧!”
我說:“不是這麼簡單。”
幾個人喘完粗氣,逐漸恢複鎮定。我對他們幾個說:“今天真是對不起,我也沒想到。”
張寧笑笑說:“那個,吃人家白食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良子也說:“今個值了,至少報了仇。”
當然我明白,這都是寬慰我的話。我覺得自己真正對不起的人其實是老杜。於是我轉身對老杜道歉,老杜把煙頭一掐彈出老遠說:“沒,你想多了。隻是說,我得先走了,我是有前科的。”
我恍然大悟,忙說:“對……對。”於是攔了一輛出租車,要送他去車站。老杜鑽進車,我們也跟著往裏鑽,他忙說:“不用了,我自個兒回去就是了,你們報了仇,良子也掛了彩,先帶他去包紮吧,咱們以後見。”說完,拉上車門便起步走了。
剩下我們三個愣在原地,這感覺總有些怪怪的。良子說老杜好像有些不快。我和張寧想了想,覺得良子說的滿是那麼回事兒。我估計老杜認為的這是一場我和良子他們策劃好了的陰謀,讓他來吃飯是假,報仇是真,他剛從裏麵出來,我們就合夥再次把他往火坑裏推。
這麼一想,雖然違背事實的真相,卻又最合情理。如果說老杜也真是這樣想的話,我無疑就是那個最為奸詐和狡猾的人了,老杜沒當場和我翻臉也是給足了我他最後一次的麵子。我想起那句“出來混,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像是指桑罵槐,分明是說給我聽的,不免臉上一陣躁紅。
後來事實證明,我當時猜測的確了八九不離十。以後的日子,我給老杜打過幾次電話,他都說不上兩句就掛了。或許,我在他心中被第二次定了性,人不能老拿回憶說事兒,回憶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事實上,回憶往往是失去,而十八歲的這一天,我失去的卻又不僅僅是回憶。
老杜走後,我們仨都有些莫名的失落。
良子說:“對不起,昊哥。我剛才說了氣話,我知道李逍不是那樣的人,咱還是去找他吧。”
我說:“不急,你的傷要緊。我了解李逍,想必他現在已經回了學校。”
良子摸了摸頭上的傷口說:“沒什麼大礙,我心裏痛快,那王八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