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得國內小學，多數會有一條壯觀的四百米塑膠跑道，小迪就讀的社區公立學校隻有一塊大草坪，便是學生日常活動跳跑的地方。跟國內學校相比，這公小的運動會，與其說是運動會，不如說是嘉年華，絲毫沒有運動競技優勝劣汰的緊張感。運動會分幾個環節，全部團體活動，沒有個人項目。如無特殊情況，小孩子都得參加。除了邀請父母，如果學生有兄弟姐妹，也可一同參與。整場運動會由高年級的學生宣讀規則與管理安排，哪怕是來觀戰的家長，也得妥妥地聽學生們指揮。沒有擺放整齊的座椅，全部人圍成一圈，隨意地席地而坐。沒有喇叭，比賽時呼喊加油的聲音也不太激昂，倒是笑聲玩耍聲雜七亂八的聲音多了一些。小迪參加了兩個項目。一項是在規定距離外，對著四腳朝天的椅腳扔圈圈，每班派出五位同學，每人五個圈，哪組扔中最多，哪組勝。另一項是運水，把海綿泡水桶裏，然後拾起來，跑到對麵的桶，再把水擰出來，哪隊運的水最多，哪隊贏。“這些比賽項目，毫無長進。”蔣律坐在草地上，哭笑不得。去年參加的時候，就是這些項目，原以為小迪升作二年級，比賽會相對激烈，有些看頭，諸如五十米賽跑，一百米賽跑，誰知。簡愛沒搭理他，於她來說，這項目太棒了！嘻嘻哈哈就結束，一點負擔都沒有。家長參與的活動，是傳統的二人三足。以班為單位，班內比賽。如果父母雙方都來了，可以三人四足。沒有規定是三足還是四足，假如來了三位家人，五足也可以照上。簡愛與蔣律擁在小迪兩邊，“你走慢點，別急！”她低聲提醒著他。蔣律是爭強好勝的人。他會因為簡愛沒把握好最後的兩秒綠燈而追責她一路。他駕車時，誰有意無意的超過了他，他看不順眼就會使性子地非要把對方擠至後麵為止。戀愛時，以為他那種勁很酷很帥，婚後覺得這有些危險，小迪出生後她就毫不猶豫地責備他不顧家人安全，幼稚，衝動。“知道！”蔣律白了她一眼。他懂，所有人都隻把這個比賽看作一場遊戲，勝負無關，孩子們高興過了，就算功德圓滿。所以比賽開始後，他走得挺悠哉隨意，等著小迪的小步子，一小步一小步的。原以為他們看得夠開，誰知一山還有一山高，其他家長看得更開，有些也許故意倒地，嘻嘻哄哄地笑鬧一場。他們居然贏了。小迪很高興，這是她在這場運動會的第一個勝利。她跳著招手，招喚著誰想分享這份喜悅。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順應走了過來，跟小迪說了些話，似在恭喜她。接著，這小男孩走到簡愛與蔣律跟前，仰著頭，好奇地問：“你是迪的爸爸？”蔣律原本正納悶，剛才那三人四足是怎樣贏回來的？見有小孩子過來搭訕，心想，練習口語的良好機會來了！便屈了屈腿，俯下身，笑說：“是的，你是她同學？”“他是尼爾。”簡愛接話。“噢，你好！”尼爾童真地笑，扭頭跟小迪攀談起來。小孩子之間的英文耳語，簡愛與蔣律都聽不清。尼爾回過頭，仰脖再問：“迪爸爸，你要跟迪媽媽分開嗎？”簡愛與蔣律猛地一怔，然後不約而同地對望。這倆小孩原來在討論這事？“我們。。。”蔣律詞彙缺乏，語言組織不上，一時答不出話。“我們是要分開的。”簡愛隨即搶白，“因為我們在一起不高興。分開會更快樂。”尼爾望向簡愛，“我媽媽也這樣說。”好像得到某種認同，簡愛暗籲口氣。蔣律這才反應過來，馬上問：“你爸爸呢？他怎麼想？”“他同意我媽媽的話。”“不一定的，也許你爸爸不想分開。”“但他已經交了新女友。”尼爾說。“......”蔣律無語。“你也要交新女友嗎？”問話的是小迪。麵對這種突發狀況，簡愛與蔣律都有點慌，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逼宮啊！簡愛一直以為，小迪已經接受了她與蔣律要離婚的事實，現在看來，這事有點懸。趕在蔣律說話之前，她先發製人地反問小迪的看法。小迪求助地望向尼爾，兩人嘀咕幾句，她方說：“我也不知道。”她的回答顯然讓尼爾失望了，兩人又互駁幾句，小迪搖頭。這倆小孩一直圈地交流，把旁邊的倆大人忽略無視，這讓簡愛與蔣律都很捉急。孩子正在討論的，正是他們大人的事，可他們卻聽不清甚至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這是什麼式的英語啊？！“你們說什麼？”忍不住了，簡愛直接問孩子。用英語問了一遍尼爾，再用中文問了一遍小迪。小迪不吱聲，尼爾便代答：“我不喜歡爸爸媽媽分開。爸爸的新女友不好。你看，運動會他也沒來。但你們都來了，你們不像要分開。”簡愛又想捷足先登，但被蔣律攔住，“讓我說！”他邊火速組織語言，邊謹慎地說：“我不打算跟迪媽媽分開。我們會像以前一樣，和好如初。”“真的嗎？”“真的！”蔣律對女兒說：“爸爸媽媽是吵架了，就像你平日也會跟同學鬧一樣。但過段時間就會和好，你不用擔心。”小迪不應話，抿著嘴望向尼爾，但眼中的笑意表露無遺。本欲馬上否認的簡愛，見此便有些遲疑，加上蔣律在旁邊捉著她手臂，製止著，她就更不願在學校當著孩子麵與他發生爭執。蔣律似乎看到希望，心情不錯，乘勝追擊地邀請倆母女共進晚餐。前幾天他跟程準去見一個客戶，約談的地方是一家日本料理餐廳，食物味道非常不錯，而且還有會中文的服務員。蔣律主人般招呼倆母女坐下，點菜，斟茶遞水。小迪很高興，蔣律也一直笑眯眯，就簡愛悶悶不樂。他在桌底踢她，用眼瞪她，示意她該熱情一些。但簡愛巴不得趕緊天黑，巴不得小迪趕緊睡覺，然後她趕緊跟蔣律把事情說清楚。正當三人都垂著頭，各吃各各想各的時候，一隻拳頭在他們桌邊輕輕地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