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佩皮二世老矣
第一王朝末期的王室內部權力鬥爭是造成第一王朝滅亡的直接原因。而在從第三王朝開始的古王國時期,王室內部權利鬥爭、奴隸起義和外族入侵是各王朝滅亡的三大原因。
根據古希臘曆史學家狄奧多拉斯的記載,古王國末期埃及人民曾奮起反抗過國王和奴隸主的統治。憤怒的人們衝進金字塔,把屍體撕成碎片並扔出金字塔。而後來的考古證明,他們的墓室中也確實是空空如也。希羅多德說,胡夫為了建造最大的金字塔勞民傷財,弄得百姓怨聲載道,以至於兩千多年以後的埃及人還不願提他的名字。
第五王朝是拉神的祭司長建立的。他能坐上國王的寶座,和人們對拉神的日益崇拜有直接關係。目睹了波瀾壯闊的奴隸起義,他再也不敢像胡夫那樣勞民傷財,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建造大規模的金字塔,而是尋幾塊石頭,草草壘了座小金字塔了事。當然,那時王朝的國力不允許他把陰宅建得不那麼氣派。
為了讓統治延續子孫萬代,他越發感覺到了必須依靠神權的保護來鞏固自己的統治。所以,他一直不承認自己是父親和母親性關係的產物,而把自己說成是母親與拉神的非肉體關係孕育而生。遺憾的是:新認的父親隻幫助他維護了一百來年的統治便撒手讓第六王朝的特蒂王取而代之。而第六王朝也不過撐了二百多年,等佩皮二世一閉眼歸西,大好江山也隨之四分五裂。
後世的學者曾經分析過古王國滅亡的幾個原因。當然最終所有的原因都歸結到了生產關係不能適應生產力的發展上。這幾乎成了解讀世界各地、各民族政權交替的萬能鑰匙。不過,就古埃及來說,還是有其自己的原因的。
原因之一,是古埃及的政治體製有點類似現代的州聯邦國家,管理上較為鬆散。一些原本該由國王任命的州長逐漸改為世襲,並各霸一方。許多州長在地方利益和王室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不惜損害王室利益以損公肥私。而州長對土著部隊的控製權也漸漸占主導地位,國王隻好征募努比亞雇傭軍來作為奪回最高軍事指揮權的手段,而這支靠全線來維護的貌台神離的軍隊在戰鬥力上顯然是可以預見的。
原因之二,是轉嫁到勞動人民身上日益沉重的經濟負擔。曆史證明,任何讓勞動人民連飯都吃不上的政府,都是注定要被推翻的政府。一個農奴也許能養活19個人,但19個是一個最大的上限。他們不可能為20個或者20個以上的人提供食物。在糧食欠收的年份,這一矛盾就越發突出。更何況他們還要負擔不斷增加的國王喪葬費用,神廟建築費用,宗教祭祀費用和祭司生活費用等。一棵孱弱的小苗隻能供10條蟲寄生,如果20條蟲子同時爬上去,其結果隻能是使得這棵小苗和20條蟲子同時訇然倒地。
原因之三,是受壓迫人們的反抗,這也算是他們意識上的覺醒吧。像建造金字塔這種大型工程,很可能是被蒙上一層宗教意義的外衣,否則我們無法想象強製10萬農奴為國王的陵墓賣力地工作10年,需要一種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做到。而對某種預期的失望,喚醒了他們的沉睡的意識。
有記載說,佩皮二世是一位長壽的國王,他6歲登上王位,100歲整才駕崩歸西。在位94年,卻一直對諸侯割據聽之任之,這種養生哲學也許是他長壽的原因之一吧。他死以後,王室後代居然連名義上的國家也沒能建立起來。
佩皮二世老矣,古王國老矣。
第一中間期
從第七王朝開始,古埃及舉國陷入一種四分五裂的混亂狀態之中。各州州長擁兵自重,相繼各自稱王。他們效仿第五、六王朝國王們的做法,把地方神的名字放到自己的名字中,以期得到諸神的保護。他們不再受製於人,而成為獨立王國的君主。當然他們也不滿意自己的狹小領地,而一直進行著搶奪和廝殺。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第十王朝才告結束,史稱“第一中間期”。
根據曼內索殘篇23記載,第七王朝共有70個國王,總共統治了70天。當然,並不是一個國王一天的這種輪流執政,他們不過是統治時間上的重疊而已。而根據殘篇24則是5個國王統治了75天。這5個國王也不是號令全國,實際上不過是孟斐斯地區的一個家族,以第七王朝的名義進行的統治而已。不管怎麼說,這個王朝不過是個短命王朝罷了,短命得甚至沒來得及留下什麼曆史事跡就結束了。
在古埃及三千年的曆史中七十幾天完全可以忽略掉。隻是曼內索厚道,不忍心把他們從曆史中抹去,我們也就遵從曼內索的提法,依舊保留了罷。
國家分裂以後,尼羅河流域大型的水利灌溉工程無人管理,以至於莊稼欠收,糧食匱乏,幾百年來從未出現過的饑荒年景終於又重新出現了。一個叫《聶菲爾涅胡預言》的文卷這麼描述當時的情況:“土地縮小,它的行政人員卻很多;土地荒涼不毛,稅卻很重;隻有很少的穀物,量鬥卻很大,而且量時總是滿得上了尖。”
官逼民反,躺在馬棚稻草堆上的奴隸們終於等來了自己出頭的日子。根據史料記載,奴隸、農民、工匠等貧苦勞動人民,是起義的主力軍。他們彙集到一起,占領王宮,捉拿國王,殺死奴隸主貴族,搗毀殿宇、神廟,焚燒檔案稅冊,分掉倉庫裏的糧食。
“打土豪、分田地”的浪潮席卷了整個埃及,一時埃及境內倒也是氣象萬千。正如《聶菲爾涅胡預言》中說的那樣:“大地像陶鈞一樣翻轉了起來。”“沒有武器的人(現在)變成占有武器者。人們(恭敬地)向以前鞠躬行禮的人鞠躬行禮。”“那最下麵的人到了頂上,他的變動就像我的腹背的轉動一樣大。人們住在墳場上,窮人發了財……窮人吃著供祭的麵包,仆役們在歡樂。希利奧波裏州,這個眾神的出生之地將不存在於世上。”
屋漏偏遭連綿雨,國內的動亂還沒平息,西亞的貝督英人遊牧部落又開始借機入侵。就連《祭司安虎同自己心靈的談話》中也說:“我沉思著大地上所發生的事情,變化發生了。與往年不同了。一年比一年困難了。國內叛亂了。國家蒙受創痛。到處在憂傷。許多州和城市陷於悲痛之中。”
經過第七、八王朝的兼並,古埃及境內逐漸形成了兩個中心。一個是中部埃及的赫拉克列奧波裏,另外一個是南方的底比斯。赫拉克列奧波裏最先建立了第九和第十王朝。第十王朝的國王阿赫托伊臨死前,也像諸葛亮囑咐弱智的劉阿鬥那樣,為他的兒子美利卡拉留了一份政治遺囑。希望他能繼承遺誌,完成統一霸業。這就是著名的《對美利卡拉王的教訓》。
為了讓兒子在短時間內適應國王的職位,阿赫托伊在這份“國王速成手冊”裏,詳細闡述了新國王應該采取的對內對外政策。他首先教導兒子對王權的理解不能局限於豪華的儀式和神賜給國王的超人的力量。他第一次提出了做國王應該為臣民服務的公仆觀點。他諄諄教導兒子要注意正在興起的平民階層——涅傑斯(小人)的作用。要加強軍隊建設,給軍人土地和財產,從物質上厚待為自己賣命的人。以及對奴隸起義和貴族反叛如何,對貝督英人如何,對底比斯如何如何等等政治主張。
阿赫托伊寄托在美利卡拉身上的希望最終化成了滄影,美利化卡拉在位時並無卓越功績,他不僅眼睜睜地看著底比斯建立了第十一王朝,而且在此後的交鋒中,屢戰屢敗。最終,赫拉克列奧波裏的統治者把中部埃及和尼羅河三角洲拱手送給了第十一王朝的門圖霍特普二世,也算為統一大業做了點貢獻。
中王國時期
中王國的誕生
門圖霍特普二世無疑是一個統一時代的開創者,為了防止國家的再一次分裂,他重新加強了對中央和地方政權的控製。他首先委派一名王室成員去擔任下埃及的地方長官,隨後把三個底比斯人相繼指定為維西爾。他撤換了喜烏特的諾馬爾赫,也讓王室成員擔當此職。
這一係列大刀闊斧的改革確實把一些權力抓到了五言手裏,但對一些地方貴族,卻還是奈何不得。剛剛從統一戰爭中走出來,王室勢力顯然是羽翼未豐,而一些地方貴族和神廟貴族卻在戰爭中大撈實惠。他們在戰爭中鯨吞了古王國時代的王室地產,並靠著這些地產達到了如日中天之勢。埃及統一以後他們依舊保留著自己的政權、紀年和軍隊。而且依仗著在統一戰爭中的立場,一些諾馬爾赫依舊保留了自己的某些特權。比如赫爾摩波裏州就因為自己在戰爭中對底比斯政權的支持而取得了稅賦上的豁免權。
創業容易守業難,要明白這個道理,看來還是要交一點學費的。剛剛統一埃及幾十年,第十一王朝就走到了末期。還是因為王室內部紛爭,結果“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王室鬥爭被大臣阿門內姆哈特坐收了漁翁之利。
最後爭鬥的人都停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人家改朝換代,創立第十二王朝,並自稱“阿門內姆哈特一世”。
這位竊國者一坐上王位就命令在孟斐斯以南大約30公裏的地方建立了新都,取名伊賽塔維(意思是兩塊國土的君主)。遷都伊賽塔維使中央政權加強了對下埃及的管理。而對底比斯的管理,並沒有因為遷都而放鬆下來。和第十一王朝對地方貴族勢力的溫和政策相比,吸取了前朝的經驗教訓阿門內姆哈特一世要嚴厲得多。他限製了一些諾馬爾赫的世襲權力,阻止各州之間為爭奪地盤而進行的戰爭。為此不惜重新為他們劃定邊界,並嚴禁破壞邊界的行為。他經常親自出巡,監督官員整頓秩序和稅賦,親自過問稅收的征繳,以充實國庫。這種政策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地方勢力從此不再敢與王室抗爭,君主專製被重新強化起來。
目睹了第十一王朝末期的王室紛爭,他開始著手培養自己的繼承人,並在自己的寶座旁邊,為他的兒子森烏塞特一世安放了一把椅子,手把手地教兒子怎麼做國王,也開始了古埃及父子聯合攝政的曆史先河。
強大的中王國
農業是古埃及的經濟命脈,古王國的滅亡就和饑荒有直接的關係。在中王國農業得到空前的重視。水利灌溉係統被恢複並發展起來。法雍地區原本是片沼澤地,每年尼羅河泛濫的時候,都有洪水在這兒留存下來,漸漸地淤積成一個湖泊。從赫拉克列奧波裏王朝時期,這一地區就得到治理。新國王調集大量的奴隸排幹了湖泊四周的積水,修建溝渠使湖水和河水相通,並且築起堤壩,而湖泊裏的水正好通過溝渠在幹旱的季節裏灌溉土地。這個工程到第十二王朝初期,才算徹底竣工。如此整治以後,湖泊周圍的沼澤地變成了真正的良田。
法雍地區正好處於上下埃及的交界地帶,第十二王朝的新都伊賽塔維就位於這一區域。現在這個地方變成了裏什特村,至今保存著第十二王朝時期修建的廟宇和宮殿。
除了擴大耕地麵積,先進工具也不斷被應用到農業中來。古王國時期的直把犁改良為裝有橫木把手的犁。對西奈半島上銅礦的大量開采,使原本昂貴的青銅器得以大規模應用到農業中來,這才把那些石頭片子徹底替換下來。
另外在尼羅河第二瀑布附近的舍門赫和庫麥赫,發現了有關尼羅河水漲水高度的記錄。這種觀測目的也是為了農業的豐收,由此可以看出中王國時期的古埃及人就開始掌握並利用自然規律了。
從上到下對農業如此重視,中王國時期終於解決了基本的溫飽問題。伴隨著農業發展起來的,還有手工業,除了青銅業以外,發展比較快的要算紡織業了。在中王朝時期的墓中壁畫上,就有一種臥式的織布機。這表明從這一時期開始,純手工操作的紡織工作已經漸漸被效率更高的機器所取代了。除了勞動效率的提高,和傳統手工工藝相比,機器織出的布更均勻細膩。這從中王朝時期木乃伊身上包裹的亞麻布可以得到驗證。在每平方厘米的麵積裏,經緯線的根數都到了六十甚至七十幾根,可見當時的紡織水平。
這個時期,還出現了一個新興的手工業,也就是玻璃製造業。代表中王國時期製造水平的玻璃製品甚至留存至今。
農業和手工業的發展產生了大量的剩餘產品,而剩餘產品的產生又促進了商業的發展。緊挨著法雍地區有一個新興的城市卡呼恩,可以說是中王國時期工商業城市的代表。從今天不斷發掘出的商業文書來看,這一時期的貨幣買賣行為已經相當興旺發達了。而中王國時期的紙草莎文書《一個能言善辯的農夫》則間接提供了尼羅河流域和西部綠洲之間貿易的一些情況。
除了國內貿易,國際貿易也迅速發展起來。在耶路撒冷西北一個名叫蓋塞爾的古代城市的廢墟中,人們找到了用埃及砂岩和花崗岩雕成的石像,以及有中王國特征的象牙製品。而且這個古城中,還有埃及風格的神廟,據揣測是由前來經商的埃及人建造。在腓尼基的畢不勒,則發現了屬於中王國時期的埃及器皿、獅身人麵像。
除了陸路商貿,水路商貿活動也很頻繁。第十一王朝時,一個名叫赫努的官吏墓銘中說,埃及曾裝備了一支相當龐大的商業遠征隊去遠征蓬特。而《船舶遇難記》則敘述了一個水手在乘船去西奈途中的故事。由於遇到大風,船被吹到了相反的方向,到了蓬特,船也撞壞了,150名水手大多遇難,隻有這一個水手奇跡般地活了下來,並從蓬特帶回大量香料、肉桂、檀香木等珍貴物品。
就像現在的對外開放一樣,不僅走出去,而且要請進來,古埃及有早就懂得了這一貿易原則。1935年在埃及的一個神廟廢墟中,發現了四個箱子,其中的物品大多為具有典型的巴比倫尼亞風格的印章和護身符。而在卡混則發現了來自克裏特的典型的卡馬瑞斯式陶器的殘片。如果說以上兩宗東西還有可能是埃及商人從原產地帶回的話,那麼下一個證據不容否認了。在埃及貝尼哈桑的墓畫中,有37個亞細亞人在部落領袖的率領下來到埃及的情景。他們前來埃及建立商業聯係,受到了當地的諾馬爾赫的友好接待。埃及人就連對他們的殖民地努比亞的商人也是寬容的,尼格羅人不允許越過第二瀑布附近的要塞放牧,努比亞商人卻被允許走那條路到埃及境內來經商。看來中王國的國王們已經熟諳國家富強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