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她的腦袋還是昏沉沉的。
榮錦視線落在卷草紋炕桌上緊合的紫木雕碧璽麒麟匣,裏麵放著掐絲琺琅三君子的茶盅,是她給父親準備的生辰禮。
她還記憶猶新是因為當日便是為了準備這個生辰禮,她才被惜茱挑撥出了府,被一登徒子調戲了去,並且這件事很快便被傳遍了整個幽州,更有甚者還傳言沈榮錦已被他玷汙了去。
父親雖說是商人,比一般的文人要開放許多,但氣節聲譽父親卻是極為在意的。況且還是愛女受辱,不出所料,父親一聽此事,護犢心切的他恚怒不已,不惜花一切財力人力去找顧家討要說法。
後來她才知道那男子原是幽州通判家的二公子,名叫顧玄琪,平日隻知風花雪月,見著姿色好的女子就想強要了過來。
顧家為了了事還托了當地府尹上門請罪,顧玄琪也因此被遣去佛寺呆了兩月,至此記恨上了她,還與顧家結下了仇怨。
麻煩的不是這個,最麻煩的是自己名聲也因此受辱,所以之後她才匆匆和蔣家姻了親,在來年開春時分便嫁給了蔣興權,即便府中人不明麵上說,私底下也有異議,後來更因這件事成了劉姨娘挑撥的由頭。
想到這兒,沈榮錦心中不由一戚,既然重生,為何不重生在這件事發生之前,這是讓她再遭一次罪?不,絕不會的,既然能再重活一世,她絕不允許自己再重蹈覆轍,榮錦眼神變得肅然,她接過巾櫛,淨了臉才回道:“我是在看那石榴花,心想如今都快入秋了,怎還是紅得那般熱烈。”
“雖然是入秋了,但是葉子變黃凋謝也是要一定時間的。”聽見聲音,榮錦轉頭看去,便見到馮媽媽穿著圓領錦衣進來,榮錦登時眼眶紅了個遍,連忙迎了上去。
“馮媽媽。”榮錦抓過了馮媽媽的手,有些哽咽。
馮媽媽看見榮錦眼眶紅,眉頭一攏說道:“怎倒是哭了?是丫鬟她們伺候的不好?”
榮錦搖了搖頭,微翕了嘴,還未來得及回答,在一旁的惜茱卻開了口說:“馮媽媽,可不是我們,方才和小姐出去遇著了登徒子,估摸著小姐還沒寬心才......”
“多嘴!”榮錦喝了一聲,眼神瞥過一邊的惜茱,她一醒來惜茱便耳議著讓她去告訴父親自個兒在街上所遭之事,生怕別人不知曉她被人調戲!
從前以為惜茱不過是替自己氣急了才那般說,如今細細想來,當日生辰宴上惜茱的哭訴喊冤顯然是撂心思了的。
她以前是太過於輕信旁人,才會落得那般下場,如今重活一世,還會讓此事重蹈覆轍?讓這個惜茱再次爬上姑爺的床被抬了姨娘?和沐姨娘聯合打壓自己?
這般想著榮錦眼神越發淩厲。
惜茱被榮錦看得頭皮有些發麻,腳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
榮錦卻收回視線不再去看惜茱,拉著馮媽媽的手,往炕上引坐。
馮媽媽覺得於禮不合,恁是坐在了邊上一溜的第一張椅子上,榮錦隻好作罷,挨著馮媽媽坐在了炕上,隻是還抓著馮媽媽的手不放,“隻是好久沒見馮媽媽了,掛念了。”
馮媽媽聽見微微地笑了,方才蹙著的眉頭這才鬆了一點,眼角推出層層細紋,神情溫柔如水,“今早小姐出門前才見過,這麼一會兒就想了?”
“古時盧生黃粱一夢二十年,錦瑟年華水樣過。錦姐兒也做了個那般的夢,如今醒來昏昏沉沉,隻覺得夢還未完。”榮錦撫著馮媽媽滿是粗繭的手,手上傳來的真實意切,讓榮錦一陣恍惚,想起自己那二十年的風雨消磨,也不知自己那般說法到底胡謅不胡謅。
馮媽媽問:“那小姐夢見奴婢什麼了?”
榮錦鼻子一酸,想起馮媽媽死後自己連最後一麵都未去見過,心底隻覺得慚愧無比。連忙埋頭擋住眼裏的淚水,搗弄起馮媽媽袖口上的線頭,“夢見程哥兒高中進士,將馮媽媽接回家中養老了,錦姐兒也因此見不著馮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