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謄昱生辰一過,便忙得腳不沾地,相反沈榮錦待在町榭閣裏,卻是偶爾抄佛經,偶爾又是澆花,日子過得很是清閑。
不過之前的幾天,連著落了幾日的雨,花架都被雨衝得刷拉拉稀散了一地。
沈榮錦看到了,便吩咐下人把這些盆栽的花移到了遊廊裏,所以對比光禿禿的院子,廊道卻是馥鬱馨香,似乎隻要走過,裙角都能染上花香。
沈榮錦臨窗刺著繡,窗外還淅瀝瀝地下著雨。
馮媽媽撩了簾子,拍了拍衣服上沾著的水,然後才走了進來。
沈榮錦將小繃拿到馮媽媽的麵前,問道:“媽媽覺得這木槿繡得如何?還有什麼不好的?”
馮媽媽看了一眼,然後笑著說道:“小姐的繡工每次看,每次都有精益。媽媽實在挑不出什麼不好的來。”
沈榮錦抿嘴笑了,又接著繡了起來。
音蕪這時候挑了簾子,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小姐,小茱嚷著要見小姐。”
沈榮錦皺了皺眉,問了一句:“她要見我?發生了什麼事了?”
音蕪便事無巨細地道來,小茱曾經是惜字輩的時候,因為仗著沈榮錦的寵愛,在後院一直都是橫著走的,頗有幾分管事的做派,所以向來是苛待這些下人的,那些下人礙於小茱的身份,不得不隻好忍住,但心中都是有怒氣的。
這下好,一向鼻孔仰天的小茱被貶到了庖屋幹事,那些下人見狀自然是要落盡下石的,再者馮媽媽也叮囑過,要好生招待,所以給小茱派去的都是極重極苦的活,飯菜也通常是不給留的......
“......這小茱跟著小姐向來是錦衣玉食慣了,所以有些受不了,才吵著嚷著要見小姐。”音蕪說完,看了一眼馮媽媽。
馮媽媽小聲地在沈榮錦耳邊問道:“小姐要見見嗎?”
沈榮錦本來不想見的,但腦海裏莫名浮現出蔣興權清秀的臉龐。她道:“見見吧。”惜宣是他的人,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何況是人。
音蕪應諾地退下。
馮媽媽這時候才說道:“小姐,這小茱最是喜歡捏著人軟處下手,她從前又是近侍小姐的......”
馮媽媽這是害怕自己心軟。
沈榮錦笑著回道:“媽媽放心,我自有分寸。”
雖然聽到沈榮錦這麼說,馮媽媽卻還是有點不安心,其實在他們看來,沈榮錦隻要肯接見小茱,那就表明沈榮錦對小茱還顧念了些舊情的。畢竟很多事情,你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很多事情都不會如你所期料的那個方向發展的。
馮媽媽心裏歎了一口氣,想著等會兒子小姐心軟了,自己隻好在身邊提點一下,穩住沈榮錦......
很快音蕪便領著小茱進了裏屋。
因為是末等丫鬟,所以別說是花簪,就連是衣服都隻能穿粗麻的。
小茱又是在庖屋那個地方,起早貪黑,又吃不了什麼,所以本來很水嫩瑩白的臉,此刻已經很是枯槁黃瘦了。
乍一見時,沈榮錦都快沒認出來她。
小茱被音蕪領著進了裏屋,三下五除二就撲通跪在沈榮錦麵前,抓著沈榮錦的裙擺哭嚎起來,“小姐!”
馮媽媽上前就把小茱抓在沈榮錦裙擺上的手扯了下來,啐了一口,“下賤的東西,小姐的衣服是你那雙汙穢的手能抓的嗎?”
小茱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手,如今才是深秋,卻已經生滿了瘡,她悔,她不甘,她更是恨,卻還是抱著希冀,畢竟沈榮錦肯見自己了。
小茱抹了一把淚,哭道:“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錯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這麼做了......”
沈榮錦看著小茱額前散下來的鬢發,她問道:“下次?”
小茱連忙搖頭,說道:“沒有下次,沒有下次,小姐你原諒奴婢罷,那庖屋真的不是人待的......”
沈榮錦繼續道:“你覺得不是人待的地方,還有很多人都待在那裏,她們都沒什麼抱怨的,你這個意思,就是說他們不是人?”
聽到沈榮錦這麼說,小茱駭怕地打了一個哆嗦,沈榮錦說對了,她們真的不是人。
前幾天自己正刷著碗,因為很久沒睡好覺了,便坐在小杌子打起了盹兒,剛打了個盹,便被人澆了一盆冷水。深秋又是多風,她們就這麼讓自己濕漉漉地刷碗,自己後來生病,她們害怕出事,便熬著滾滾的薑湯,給自己灌好大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