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謄昱忍不住的撫住胸口,想到錦姐兒還在裏屋,他壓低了嗓音,轉去問道嚴亍:“嚴大夫,方才馮媽媽說的這些,你可是聽過?”
馮媽媽是祝氏帶來的媽媽,沈謄昱自然是信馮媽媽的話的,不過此情此景,沈謄昱還真切希望馮媽媽說了一回胡話。
然而嚴亍的一句‘確是聽過’,徹底把沈謄昱打得臉色發白。
他虛弱地道:“怎麼沒人告訴我......”
嚴亍有些不忍見,他上前寬慰道:“沈老爺,正所謂清者自清,那些不過是流言蜚語罷了,真正知道小姐性子的,定是不會聽信半分的。”
清者自清......
沈謄昱從椅子裏緩緩起身,他想起之前是如何言辭懇切的告訴錦姐兒:什麼是夫市之無明虎,然而三人言而成虎,女子名聲最是重要的.......
那時錦姐兒是用怎樣的心情聽自己這話的呢?
他記得錦姐兒當時是哭了吧。
沈謄昱想到這裏,身子狠狠地踉蹌一下。
他覺得自己此刻就像釘在砧板上的魚,鱗片俱沒,渾身血淋淋等著人宰殺。
而馮媽媽雖是傷心,但也明白,此刻傷心並不能做什麼事,更不能為小姐平那些個委屈,於是她抹了一把淚,道:“小姐,就是不願看到老爺這樣,所以才俱是一個字都不告訴老爺。而莫姨娘,奴婢估摸著也定是不忍見老爺難過才不說的罷。”
沈謄昱聽言眼眶已經紅透了,他深深閉眼,拳頭似要攥出血來。
沉浸在扼腕之痛般的沈謄昱並未聽出馮媽媽的言外之音,他道:“你是如何聽到這些......話的?”
流言蜚語向來都是道聽途說,來得無所尋覓的,沈謄昱問了又有何用?
馮媽媽當沈謄昱是氣憤之下的話罷了,於是答道:“是町榭閣灑掃的小丫鬟平日閑愜時嘮嗑,被過路的奴婢和小姐聽見的。”
那時小姐聽了氣憤,轉手讓惜茱去處置那倆小丫鬟,惜茱也是下了狠手,兩個小丫鬟俱打了五十個嘴巴子,打到後麵嘴都合不攏了,惜茱還讓人往她們嘴裏灌辣椒水,又辣又疼!
而小姐根本不管這事,吩咐了惜茱便獨自回到房裏默默地哭了......這樣子如何不讓得別人傳出小姐性子縱性的話?
沈謄昱聽到血氣上湧,大怒道:“房裏灑掃的小丫鬟?莫姨娘是怎麼選的下人?竟這般嚼舌根!換了!把町榭閣這些愛嚼舌根的丫鬟全都給我換了!”
馮媽媽眸子一亮,卻是低著頭回道:“老爺,這町榭閣的丫鬟皆是莫姨娘安排的,如今乍然一換,隻怕莫姨娘會覺得老爺拂了她的麵子,心裏膈應......”
沈謄昱此時正在火頭上,哪聽得這些話,“膈應?那她如何不覺得覺得錦姐兒這些流言膈應?”
沈謄昱回想起方才馮媽媽在這之前說的那句話,心中隱隱覺得不對,但很快便拋在腦後了......“這事且聽我的,莫姨娘那邊問起來,你便說是我安排的。”
馮媽媽見此心中歎了一口氣,果然,莫姨娘這十幾年的枕頭風不是白吹的,老爺再如何生氣莫姨娘,也不會覺得這是莫姨娘搞得鬼。
此刻若真是由著老爺換了房中的奴婢,隻怕會打草驚蛇且不止。
嚴亍尷尬的站在馮媽媽和沈謄昱中間,這二人此刻說的都是家長裏短的話,自己一個外人實在不應該再待下去了,本想請辭告去,但轉而一想自己方才都那般說了,也不知道沈老爺對自己,對榮春堂是什麼心思,看沈老爺一怒之下都要把大小姐房中的丫鬟全都換了......隻怕自個兒的榮春堂也是凶多吉少。
如此斟酌著,嚴亍隻有硬著頭皮站在一旁,隻期待著兩人說話,能說到自己身上來。
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馮媽媽退了一步,也不爭對那莫姨娘了,隻道:“老爺,你此刻之下全把町榭閣換了,且不說這裏麵有忠心的丫鬟,如此換了她們實在委屈,便是小姐醒來看到如此陣勢,心裏該如何想?小姐向來是聰伶,心思敏感的,肯定馬上就能明白老爺的意思,那時候小姐隻怕是會害怕老爺嫌棄她罷,一個高老夫人的事,就害得小姐心中愧疚成如此,那老爺再來......”
馮媽媽不往下說了。
隻是在的人皆是心裏明白馮媽媽的意思。
沈謄昱尤其明白,他想起方才進門時,沈榮錦臉色發白渾身發抖的樣子,不,不行,不能再讓錦姐兒如此。
沈謄昱緊緊扶住桌子邊沿,肩膀像是卸下了一直支撐的東西,頹然垂下,“馮媽媽,那我便如此什麼都不作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