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謄昱皺著眉搖頭道:“哪裏好許多了,我瞧你臉色還差了些,可得好生養著!”
沈榮錦抿嘴笑笑。
蔡奕便把桂枝熟水捧到了沈榮錦麵前,不涼不燙,卻比溫熱了幾分。
這樣的水喝著正好暖身。
沈榮錦握著纏枝紋青蓮杯,身心俱暖。
她對著蔡奕頷首一笑,後者憨笑地回以示,然後帶著托盤槅扇把沈謄昱和沈榮錦關在了房門內。
沈謄昱先是問到沈榮錦的病好了幾分,之後又問到沈榮錦近來所食所用可否有所不妥......接二連三,竟瑣碎細致到可以說是今日房中添了幾盞燭火,幾分銀炭的程度。
沈榮錦雖一一耐心作答,但越到後麵越覺得有些不對,正準備想問,抬頭卻迎上沈謄昱那雙沉痛的眼,榮錦心底微乎可微一顫。
隻是俶爾瞥見,沈謄昱的雙眸裏已沒了方見那般沉重痛覺,唯獨僅有濃濃的擔憂,仿佛那隻是榮錦的錯覺罷了。
榮錦刻意忽視心中的疑慮,笑著問道:“父親何時同那些婦人一樣了?這般愛過問榮錦女兒家的事?”
沈謄昱笑得牽強,卻又有幾分感慨:“就是我平常少過問你的事了,才害得你.......之前得那般叫人害怕的病。”
沈榮錦垂下眸子,說道:“是榮錦不孝,害父親擔憂了。”
“怎麼會是你的錯呢!”沈謄昱像是不合的椽,被擠得冒出了突兀的頭,騰然打斷沈榮錦的話。
沈榮錦坐在椅子上愣了愣。
沈謄昱驚覺失態,慢慢坐了回去,嘴裏自己為自己打著圓場,“人吃五穀雜糧,便自然有百病所生,豈是錦姐兒能預料和避免的?若說是你不孝,未免太牽強了.......”
沈榮錦心底疑惑,手中握著桂枝熟水的杯子似乎愈發燙手了,她把杯子放到旁邊的圓木小幾上,不再繼續這話下去,隻是問道:“許久沒來見父親,現下時節已然過去,也不知現在父親愛喝什麼茶了。”
沈謄昱近來煩憂著沈榮錦的事,哪裏還顧得上品茗喝茶。
所謂觀形,入神,悟道,皆是需要寧靜,淡泊,深遠的情感,心緒和心境,他無一做到,不過沈榮錦現下問了,沈謄昱隻答道:“近來也沒進什麼新茶,就著了些武夷岩茶。”
沈榮錦笑笑說:“父親在家和武夷岩茶,榮錦前幾日去外邊,路過風雅頌茶館,裏麵卻是普洱買得火熱。”
錦姐兒前幾日去了風雅頌茶館?
沈謄昱看著沈榮錦明豔的笑容,心底突然抽痛了一下,那樣的地方最是人多口雜的,多多少少萬一便有人說起她的名聲呢?
沈謄昱眸色慢慢深沉悲慟起來,他嘴角強扯出一絲笑意問道:“錦姐兒怎想著去那兒?錦姐兒要喝什麼茶,家中盡都有,怎還跑到外邊去?”
沈榮錦沒看到沈謄昱眸中的痛色,所以還是淺笑地道:“不過是出去走走罷了,順便看看父親生意做得是有多大。”
沈榮錦雖笑,但在沈謄昱眼裏,那病未痊愈尚還蒼白的臉上的笑看起來實在是牽強和落寞......“我這生意做得大亦或是小,也盡都為了讓你們過得好點兒罷了,若我所做的這些給你們帶來的皆是痛苦,那我寧願隻開一間半大不小的茶坊,做些小生意買賣得了。”
沈謄昱沒由來的一句,聽得沈榮錦有些糊塗,但還是聽得出言語裏的自責,雖不知緣起為何,但還是半寬慰半誇耀地道:“父親一直以來勞心勞苦,既給了榮錦和妍姐兒衣食住行,還找來師傅給榮錦和妍姐兒學書禮儀,針黹女工俱是不失任何大家閨秀,如今上門給妍姐兒提親的人家,都快把沈府的門檻踩平了,父親可莫要妄自菲薄才是。”
那麼你呢?
錦姐兒你呢?
原先上門提親的人漸漸變少,自己原以為是那些人家是看那些被自己拒回來的人家而自認為高攀不起,所以才不來提親的。
可是自馮媽媽給自己說的那些事後,再來細細瞧這些,哪裏是人家覺得高攀不起,分明是因為錦姐兒那些名聲才不敢上府說親。
沈謄昱暗自捶胸頓足,恨不能把謠言作祟者給揪出來好生打一頓:錦姐兒沒了娘親,已經實在可憐,竟然還有人忍心這般對自己的錦姐兒,這讓自己有什麼顏麵時候去見祝氏?
心中縱然痛悔疾首,麵上卻要強撐笑顏訕訕道:“錦姐兒說的是,不過我心中總盤算著,還是要錦姐兒先出嫁,再來論及妍姐兒的親事,所謂長幼順序,妍姐兒之前也這麼說過的,她也不會反對我的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