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越談越遠,眼見著都談到自己親事這邊來了。
沈榮錦連忙打住:“父親......這樣的事急不得,先不論需著細挑慢選,再則這樣的事總是講求緣分二字的,強求不得。”
榮錦自認為一番話說得委實懇切在理。
但在沈謄昱聽來卻是沈榮錦暗自形穢找不到好人家,所以盡托與了緣分這樣縹緲的二字。
沈謄昱心裏這麼想著,麵上略有苦笑之味。
另一邊沈榮錦卻是笑笑說:“談起緣分,榮錦前日去的那風雅頌茶館實在也不失為緣分二字,本想著逛些古玩玉器,沒想兜兜轉轉到了那茶館門口。張眼一瞧‘風雅頌’三個大字,氣派中不落俗套,俗套中又有些雅致,心神一動便進了去,裏麵生意火鬧,又有說書人在廳前講著戲文,要不是榮錦進去得及時,怕是連一方站的位置都沒了。”
聽到沈榮錦這麼說,沈謄昱也有些好奇了:“生意竟這般好?”
沈榮錦點點頭,道了個‘可不是’,看到沈謄昱略有所思的模樣,緊接著又說:“榮錦進去瞧那普洱鮮頭正好,想來幽州之茶流通皆是抵不過父親,所以暗自猜想那是否是父親的一方主顧?”
沈謄昱道:“市麵上的茶流通甚廣,有些自我這裏出手,再轉賣給他人雖可能尚小,也未不是不可有的.......”
沈謄昱頓了頓,覺得這樣的話似不該同沈榮錦講的,於是轉而道:“不過大概來說,這風雅頌茶館裏的茶應是我們沈府的茶。錦姐兒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沈榮錦狀似不經意地道:“就是那日去茶館,覺得那說書的委實不錯,直教我聽得流連忘返,要不是回來生了病,怕又是去了一趟了。”
榮錦一番話不過是想讓沈謄昱留心一下風雅頌茶館罷了,不過自聽到馮媽媽那些話後,沈謄昱的心思就比平常更多出來了一縷。
所以乍聽榮錦這話,沈謄昱便很容易想到沈榮錦莫不是在那茶館裏受到了什麼欺侮,或是聽到了什麼才致使後麵那般樣子?
這般一想,沈謄昱的思緒就是止不住往這方麵想偏:比如自家錦姐兒坐在茶館,就聽到旁桌如何戲謔調侃沈大小姐,因口無遮攔又惡語相向,所以害得錦姐兒聽進了心頭成了病,回來便萎靡不振,發燒不止;
又或是,曾到沈府上門提親的人恰逢也在風雅頌,見到沈榮錦因之前遭拒心頭一直存了怨懟,所以看到錦姐兒,便慫恿著同伴一起詆毀錦姐兒......
如此,被沈謄昱想得是天花亂墜,大有一比說書人口中的戲文。
越如此想,沈謄昱越是覺得風雅頌實在是可惡得很,所以便吩咐沈家名下各處茶辦以及各處茶樓名館,皆是不能賣茶給那風雅頌。
那風雅頌沒了茶,自然就稱不上茶館這一名號,縱使說書人戲文講得是多麼生動,到了後麵生意也不可能好到何處,所以曾火熱至極的風雅頌也就因著沈謄昱頹圮沒落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
兩人互相過問了對方近來的身體狀況,又難免叮囑天氣寒涼注意加添衣裳。
如此過了一會兒,在外守候的蔡奕叩了槅扇,進來道:“老爺,高老太太的侄兒高賢來了帖,王管事便先請了他去東廂房的暖閣候著。”
兩人聽罷,俱是一愣,心中砸道:這高賢......怎突然來了沈府?
高賢既然是高老太太的侄兒,那高賢到沈府與高老太太脫不了幹係。
不過高賢到沈府來什麼?
沈榮錦很難不去猜測高老太太別有企圖。
隻是心中疑惑,沈榮錦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榮錦便不多叨擾了,等父親閑下來,榮錦再來找父親。”
沈謄昱頷首,說道“好”。
沈榮錦便退出了槅扇,身後邊隱隱傳來沈謄昱漸微的問話:“他可有說所來何事?”
.......這之後榮錦已經拐過廊道,走出了院子,再沒聽到了接下來的談話了。
時節近冬,院子各處雖繁盛如春,但到底抵不過凜冽的寒風吹簌,所以角落可以見到殘花敗枝零落,遠遠望去像是某人心口上的金創舊斑,看著雖不至於鑽心尖兒的疼痛,但到底微微有些發堵。
沈榮錦撇頭不再去望,心底多是腹誹自己何時成了“愁病相仍,剃盡孤燈夢不成”的閨怨之人?
這麼視線轉移之下,卻瞥見廊下露出的一角鴉青色衣衫,像是孩子在大人麵前撒的拙劣謊言,明明一眼就叫人識破,卻還執拗地一撒到底。
沈榮錦站定在假山前,風微微一蕩,將她額間發絲吹得猶如秋風翩飛的落葉,纖細地舒展在空中,圓領金線挑邊的月白錦衣將她脖頸襯得修長優雅,因著大病初愈,膚色比旁人更為瑩白,卻多了些羸羸弱柳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