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見是沈謄昱,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老,老爺......您怎麼來了?”
其實,也怪不得這丫鬟如此問。
因為沈謄昱自己心中愧欠的原因,所以自瑤菁逝世之後,沈謄昱便從來不到紅蓮樓這裏來,所謂觸目傷情,心內會更加愧疚。
所以紅蓮樓平日的大小事務都是莫姨娘安排的.......
沈謄昱看著地上碎裂的簪子,心中怒意橫生,麵上卻是極為冷峻,“你一個下人竟還來過問我?我問你,你是哪處的丫鬟?”
都不過問自己做什麼了,直接問自己是哪裏的丫鬟.....
那丫鬟冷汗連連,她都能預見自己今後會是如何的下場,所以連忙叩起頭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老爺,您饒了奴婢.......是奴婢一時心竅被鬼迷住,才,才做出此等的事......”
且不管祝氏在沈謄昱心中是不能言說的傷痛,便是此刻的沈謄昱都是愧疚滿當,如何能看到有人對祝氏的不敬?
陽光絲網一般罩在沈謄昱儒雅俊秀的臉上,他的神情卻冰冷如鐵:“我且再問你一次,你是哪處的丫鬟?”
聲音像秋風,打在這個丫鬟身上,立馬哆嗦抖下許多落葉。
眼見走到此番境地,丫鬟自知求饒無望,伏惟在地上,戰栗而道:“回,回老爺的話.......奴婢是莫姨娘房裏派來給紅蓮樓灑掃的小丫鬟......”
沈謄昱瞧這個丫鬟確實布衣粗料,頭上梳了簡單的總角.......冷哼一聲:“區區一個末等丫鬟,竟還敢偷拿主子的東西?”
那小丫鬟也是駭怕了,一雙小眼哭紅得像是石榴,齉著鼻子喊冤道:“老爺,奴婢沒有.......奴婢並沒有想偷拿主子的東西......奴婢隻是覺著好看,所以才想拿出來看一看而已,平日裏灑掃的就奴婢一個人,所以奴婢覺著就是拿出來看看,也沒人看到,卻沒想老爺.......才使得奴婢驚得鬆了手......老爺,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沈謄昱怒極而笑道:“且不說你是不是真的偷盜,便是照你這麼個意思,還得怪我進來把你嚇住,所以這珠釵才會脫手摔壞的?”
話上這麼說,心裏卻想到:這些末等丫鬟因著年齡尚小的緣故,做事起來毛手毛腳,也不妥帖,容易出差錯,所以一般會讓稍微上了年歲的粗使嬤嬤或是一二等的丫鬟帶著......莫姨娘一向管著府內,府內向來是井然有序不讓他操心半分的,怎會如此粗心?
那小丫鬟聽罷惶恐道:“老爺,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是奴婢的錯,不該隨意亂動前夫人的東西......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
說著說著又叩起頭。
沈謄昱怒意卻絲毫不減,他冷冷看著這個額頭已經磕紅的小丫鬟說:“既是你的錯,那便要依循著規矩,你自己且去找莫姨娘領罰罷。”
說完,沈謄昱準備走,誰知那小丫鬟臉色陡然慘白,似乎被逼急了,用力一撲就撲倒沈謄昱的腳旁,緊緊抓住沈謄昱的褲腳哭喊道:“老爺,是奴婢錯了,是奴婢錯了,老爺您罰奴婢吧,不要讓夫人奴婢我!奴婢會沒命的!”
沈謄昱一時怔在原地,他看著涕泗橫流的小丫鬟,驚道:“夫人?誰是夫人?”
這話使得屋內沉寂倏爾,那小丫鬟回過神來,才自知說錯了話,她咬著唇否認道:“奴婢方才是說,是奴婢的錯,不該拿夫人的東西......”
沈謄昱臉色沉了沉,好歹他是從商的,麵對的都是蘇翟那樣兩麵派的人物,這個小丫鬟的心思哪裏看不出來,他於是又問道:“那你方才如何說你會沒命的?你打碎了主子的東西,按規矩也不過掌手三十下罷了,豈會沒命?”
莫姨娘向來是不把他們這些下人當人看的,所以罰起來無論犯了什麼錯都是往死裏整的,這次自己還是讓老爺撞見了,肯定讓莫姨娘在老爺那邊抹不開臉,這受得氣自然要發在自己身上......可不得要死了?
那小丫鬟感覺颼颼冷意爬上脊梁,硬著頭皮道:“老爺......奴婢的意思是,莫姨娘她向來尊敬夫人,所以知道奴婢若是打碎了夫人的東西,定是會嚴懲奴婢的......”
這小丫鬟也還算知機,可就是臉上神情太過牽強,出賣了她。
方才那幾句‘夫人’,‘沒命’,自己是聽得分明的,她卻執意要否認,但又如此懼怕的樣子......她方才好像說她是莫姨娘房中的人?
沈謄昱驀然想起之前沈榮錦大病時,馮媽媽的話,“......莫姨娘,奴婢估摸著也定是不忍見老爺難過才不說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