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謄昱皺皺眉,低頭看向那依舊緊緊抓著自己褲腳的手,震怒的聲音消卻,比方才變得更平靜了,“原是這樣,莫姨娘她向來是敬愛夫人的,這點無可厚非......”
沈謄昱看到那丫鬟神情不變,語氣更是冷靜了,“你既然心裏也愧怍,自然要從輕發落,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是?我也不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
感受到褲腳那裏有些鬆動,再看那個小丫鬟的臉上神情也變得平穩了......見她張口欲說話,沈謄昱猛地把褲腳抽回,厲聲道:“你方才說是誰是夫人?誰要你的命?是誰!”
“不是誰,不是莫姨娘!”那丫鬟尖叫著否認,聲音擲地有聲,像是在極力掩蓋一件事。
沈謄昱心猛然一顫。
莫姨娘。
竟然是莫姨娘。
那小丫鬟說完,臉色唰得一下變得慘白,手指抖得不成形狀,她連忙道:“不,不是的,老爺......”
沈謄昱打斷她的話,“不是什麼?怪不得你方才那般拚了命要拉住我,是怕我把你交給莫姨娘.......你老實招來,或許我還能免了你的責罰......”
完了,那小丫鬟絕望地想到,自己若真是招了,依照著老爺的性子,肯定就直接去問莫姨娘了。
莫姨娘畢竟和老爺是十幾年的夫妻,老爺即便心裏生氣,但哪裏會對莫姨娘過分了去?
最多隻是冷落莫姨娘幾天罷了。
而自己呢......莫姨娘那樣的人,豈會查不出今日的事?自己到時候又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她還記得和自己同房的那個小丫鬟,就是因為端茶時不小心灑在了莫姨娘新製的衣服上,便被莫姨娘掌打了八十下,鐵打實的八十下,那還是在冬天,打到後麵手都凍木了,打也沒感覺了,就隻看見一絲絲細小的傷口有血在滲,那個時候就會有一旁人的端著一盆滾燙的水,拿著自己同房的那個小丫鬟就往熱水裏涮,一時間是又痛又燙,滋味莫名......不行,打死都不能抖出來。
那小丫鬟咬咬牙,說道:“老爺都是奴婢的錯,不關莫姨娘的事......您罰或者交給莫姨娘罰,奴婢皆是沒有怨言的!”
沈謄昱見她一副凜然的模樣,還真真有些氣得發笑了,連道三個‘好’,“既然如此,等我讓下人仔細清點夫人的房裏有沒有東西損失或者遺漏,若是有遺漏,這沈府自然留不得你了.......若是沒有遺漏,那你自個兒去後罩房,找王冧討五十個嘴板子罷!”
那小丫鬟以為說了那麼句話,沈謄昱定是不會輕易放過她,沒想竟這般就讓自己去後罩房領罰,當然肩頭一鬆,大有幸免於難之感。
這樣的神色落在沈謄昱眼裏,更是疑惑加深......五十個板子不是個輕罰,然而這個小丫鬟卻那般劫後餘生的感覺。
到了夜晚,沈榮錦才從白瑛的口中聽到這件事。
馮媽媽因要準備明日要出府的行李,所以此刻並不在房中伺候,隻有惜宣和惜茱兩人在。
惜宣和惜茱兩個心照不宣地在想,這老爺好端端怎罰了一個灑掃的小丫鬟?
然而沈榮錦卻是問道:“父親去了紅蓮樓?”
白瑛愣了愣,才方想起老爺平日是不去紅蓮樓的......於是道:“奴婢是聽旁人說的,也不知是真還是假。”
平素大家都對娘親的住處是閉口不談的,仿若一個忌諱,如今再談那便必定事真的了.......沈榮錦心裏推測著,麵色凝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最近父親奇怪得很,他定是知道了什麼,不然不會去娘親的紅蓮樓的。
惜宣本欲張口,一旁的惜茱卻先一步地問道:“小姐,老爺去紅蓮樓,可是想念夫人了?”
沈榮錦看了一眼惜茱,淡然道:“平日父親想念娘親,也不見得父親去紅蓮樓.......”
惜茱臉色一僵,這是馬屁拍在馬腿上?還是熱臉貼在冷屁股上?
一旁的白瑛低著頭,無聲的忍俊不禁。
沈榮錦卻不去看惜茱,隻是對惜宣說到:“惜宣,你隨我去一下竹雅堂,父親平日都是溫和的人,從不責罵下人的,今日定是遇著什麼事,才動這麼大的怒,我必是要去熨帖會子父親的。”
惜茱臉色更掛不住了,隻是突然想到什麼,臉色隱隱有些小變,卻又是不漏聲色.......
沈榮錦將這些看得明確,視線稍稍一移,月色飄搖,所有的東西都隱匿在暗處,隨著風無聲地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