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沈榮錦的聲音淡雅而疏離,蘇翟內心無可置否地嘲諷了一下,他其實知道自己是不該見沈榮錦的,可是誰知道他前日在看見蔣興權的花轎從沈家那條巷道走出去時候自己內心的慌張?萬一呢?假如了?假如在那花轎裏的就是沈榮錦呢?
蘇翟看向沈榮錦......麵前的人即是穿著極素白的通袖長裙,上麵的繡花已是前幾年的款式,但依舊很好看,隻是眉目間卻多了些疏離。
蘇翟嘴角彎了彎,笑得有些難看,“許久不見。”
沈榮錦隔著幾尺遠,很規矩地施禮,道:“不知蘇東家以我與你的事要挾我過來是為何?”
蘇翟覺得喉嚨有些苦澀,“我不如此說,你根本就不會過來。”
所以蘇翟才會換了越遊尋了旁人來做這件事。
沈榮錦複雜地看向蘇翟,“可是有事?”
他能有什麼事呢?無非就是想看看沈榮錦,想確定她是否安好......可是自己不能這麼說,這麼說隻能讓沈榮錦愈發地躲著自己。
“我昨個兒收到拜帖,嚴比槐要來拜望我的父親。”
嚴比槐?
姑蘇的縣令?
怎麼想著來拜訪蘇翟的父親?
這於情於理便是於身份都不符合啊。
看見沈榮錦的疑惑,蘇翟麵上閃過一絲驚訝,本來他左不過是找不著事隨便揀了一件事與沈榮錦說說罷了,哪知這裏麵卻有名堂。
“可是有什麼不對。”
沈榮錦看向蘇翟,這才慢慢地道:“嚴比槐是姑蘇的縣令,他來拜訪你們是作何?”
蘇翟奇怪地看向沈榮錦,慢慢才道:“嚴比槐是姑蘇的沒錯,可他隻是一介小小的鹽商罷了,怎會是縣令?”
沈榮錦錯愕之後很快恍然過來,前世她知道嚴比槐的時候已經是後麵的事了,那時候嚴比槐因跟風站在了楊嗣謙,後來楊嗣謙倒台,嚴比槐因而被吏部尚書與戶部尚書聯合參奏,說他在天幹年間的鄉試裏與那些個舉子串通並收授賄賂,嚴比槐那段時間迭遭大挫,故來尋蔣興權的幫助,自己才得以認識,如今按照時間來推,嚴比槐應該還不是個縣令。
可是嚴比槐竟是個鹽商?
他是如何從商賈走上仕途的?
蘇翟仔細地看著沈榮錦凝重的表情,方才的心情也一下被收整嚴肅起來,“這個嚴比槐可是有什麼不對。”
沈榮錦搖搖頭,“我還並不大清楚其中細節,你且與我仔細說說。”
蘇翟這才娓娓道來:“那嚴比槐來拜訪我父親其實實屬平常,”蘇翟頓了頓,看了沈榮錦一眼,見她似乎是在認真聽著,眉頭微蹙才繼續說下去,“可隨他拜帖一同寄來的副帖卻是有些名堂,上麵寫著天啟年間,人心浮蕩,值此國家多難之秋,應亟宜消除朋門黨戶之見,和衷共濟大義。”
蘇翟有些自諷地笑笑:“你說我們與那嚴比槐不過一商賈之家罷了,這天下的事不讓皇上來操心,也有那些進士,大學士們日思夜想著,哪裏輪得了我們一介商人來談什麼大義。”
沈榮錦聽出蘇翟的一語雙關,但裝似未聽到般地道:“那嚴比槐是什麼樣的人?”
“尋私納賄,是個小人。我父親雖不如沈大老爺高風亮節,卻也不喜與那嚴比槐如此的人沆瀣一氣,早些年那嚴比槐便來拜訪過我們,不過被父親陰裏陽裏說了一通,便很長時間沒再見過,可見此人乃是心胸狹隘之輩,當時我們皆以他不會再來,這次不知為何又來求見。”蘇翟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的,可是沈榮錦並未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