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朝我們投來驚奇的目光,在那些人的眼睛裏,我和舒海寧之間像什麼呢?
我不敢去想那個問題的答案。
舒海寧一直將我拉到了空無一人的大操場上,我正困惑不已,他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來練習吧。”他在一個由鋼管焊接而成的架子前麵停下來。
那個架子有兩米多高,有梯子可以上去,也不知道這個架子是做什麼用的。
“練習什麼啊?”我被他弄得一頭霧水,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漏聽了什麼話,可是沒有啊,剛剛他牽著我一路走來,並沒有說過一句話。
“梯子。”他微微笑了笑,說道,“明天要軍訓了,軍訓的時候大家都很累,你好意思每天要人家抱你下床嗎?”
“喀喀。”我尷尬地咳嗽起來,這種事能不能不要提了,真的太羞恥了。
他說完,鬆開了我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路都被他牽著,他忽然鬆手,我的心裏竟然覺得很空。
所以說……不想讓他牽我的手啊!
舒海寧踩著梯子爬了上去,他坐在架子上看著我,說道:“爬上來。”
我站在架子下麵,心裏有兩個聲音在吵架,一個聲音讓我趁現在立刻轉身回去,一個聲音讓我爬上去。
兩個聲音勢均力敵,分不出高低。
“雲雀。”他再次喊了我一聲,我仰起頭看他,他的眼睛裏是溫柔的笑意,碧藍色的眼眸像是深邃的海洋,“你不敢上來嗎?原來十年不見,你變成了膽小鬼。”
“你才是膽小鬼!”我是個情商低、不懂得看氣氛的單細胞生物,但我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別人一激,很容易因為熱血上頭而做出原本不會去做的事。
我走到架子下麵,雙手抓住梯子兩邊的杆子,爬上去這種事我還是能做到的,我隻是不知道怎麼下去而已。舒海寧這家夥也太小看人了!
我一口氣爬到上麵,舒海寧坐在架子上,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到這裏來。”
真想把這家夥從上麵推下去!
我心裏憋著一股氣,莫名其妙就覺得很生氣。
我爬上去,沒有在他身邊坐下,問道:“不是要練習嗎?接下來是下去吧?”
舒海寧微笑著說道:“終於有幹勁了嗎?”
“嗯,所以你快點兒下去吧。”我說道。
舒海寧點了點頭,轉過身,很熟練地從梯子上走了下去:“怎麼樣,剛剛看清楚了嗎?”
“大概知道怎麼回事。”我轉身麵朝著梯子的方向,試著往下走了一個台階,第一個台階沒有問題,關鍵就是第二級台階。昨天就是從第二級摔下來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摔倒過一次,所以身體本能地感覺到害怕。
我緊緊抓著梯子不敢動彈,急出了一腦門兒的汗,心裏唯一的感覺就是後悔,我為什麼沒有走開,而是聽了舒海寧的話,爬上了這個架子?
現在掛在架子上,動也不敢動。
“雲雀。”舒海寧站在下麵喊了我一聲,“別害怕,我在下麵,沒事的。就算摔下來,我也一定會接住你。”
“可是我害怕啊!”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我動不了。”
舒海寧像是終於發現了我的不對勁,他走到梯子邊,雙手抓住梯子,慢慢地往上爬了幾個階梯。
他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另一隻手扣住了我的腰:“別害怕,我就在這裏。”
“海寧。”我都快要哭出來了,擅長去解那些複雜題目的我,唯獨對這種梯子沒轍,我覺得自己真是太沒用了。
“嗯,我在。”他就在我身邊,他的心跳聲、呼吸聲,我都聽得到。
懸在半空的心髒慢慢地歸了位,僵硬的身體也開始聽大腦的指揮了。他掌心的溫度很暖,有種奇跡般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我就這麼在他的幫助下,第一次走下了這個梯子,當雙腳踩到平地上的時候,我的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沒事的,不要怕,你看這不是做到了嗎?這個世界上,一定不存在你無法做到的事情。”他在我麵前單膝蹲下,伸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頭發。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臉。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心裏怎麼也無法平息的悸動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糟糕啊,舒海寧。
沒辦法,我果然還是喜歡你啊!
05
別這樣溫柔地看著我,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聽不到嗎?
我的心髒像是一隻氣球一樣,被人吹得膨脹,已經快要爆炸了。
夕陽自身後照來,在他臉上留下我的影子,他的眉目被夕陽照得分外清晰,他的眼裏反射著夕陽的光芒,看上去像是會發光一樣。
就是那一晚,他陪我看煙花的那一晚,小彩燈落在他眼裏時,形成的光與影的迷幻世界一樣。
好像一切都不是真實的,好像他隻是我幻想出來的一個幻影。
他在我看著他出神的時候,也怔怔地看著我。
仿佛是被什麼蠱惑了一般,他伸出雙手捧住我的臉,拇指按住我的唇。我看著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近到我能夠看到他眼底隱忍著很多情緒。
他想做什麼?
我忘記了呼吸,瞪大眼睛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我知道我應該推開他,可是我沒能那麼做。
因為就在下一瞬,他的唇落了下來。
他並沒有吻我的唇,他吻的隻是自己的指尖。就像那一晚,他拉下我的狐狸麵具,與我額頭抵著額頭,我們之間永遠隔著一些什麼。
而隔著的東西,其實我和他都清晰地知道,除去十年漫長的時光,還有花月眠。
想到花月眠,我迅速回過神來,用力推開他。我跌坐在地上,他因為被我推了一下,也坐在了地上。我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唇,而他用手背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臉一定紅得很厲害。
也是啊,剛剛的動作那麼親密,他甚至隔著指尖吻了我啊!
舒海寧,在你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為什麼會想要吻我?是因為夕陽太美麗,所以情不自禁嗎?
“喂。”這種折磨人的安靜,我終於無法忍受,“說點兒什麼啊!”
“嗯……”他放下了放在眼睛上的手,“隻是惡作劇一下,和高考結束那天在走廊裏和你擁抱是一樣的,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對你來說,這是可以隨便拿來惡作劇的事情嗎?”感覺好生氣,委屈的感覺自心底浮上來,“不是喜歡的人就不可以做這種事!”
“你在生氣嗎?”舒海寧看著我問道。
我大聲說道:“我沒有!我才沒有生氣!”
“你在生氣。”他輕聲說道。
“為什麼總要反駁我?誰會為了這種事生氣啊?我知道,惡作劇而已,在國外見麵還有見麵吻,這種事……我才不會為了這種事生氣!”明明我是這麼說的,可我的確是生氣了。
這個吻與那天在煙花下他和花月眠的吻重合起來,我的心髒就像是被一塊巨石壓著一樣,為什麼要做這種事?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擾亂我的心?
他不知道嗎?為了不繼續喜歡他,我很辛苦。
忍耐著不去靠近,卻被他輕而易舉將心裏的防線擊潰。
“為什麼要哭?”他靠近我,拇指從我的眼睛下麵拂過,“不生氣的話,為什麼要哭?”
我拍掉他的手,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真是的,我從來不想在他麵前哭的,我還真是個愛哭鬼。這一切都是舒海寧的錯!
“不是惡作劇就可以嗎?”他抓住了我的手,慢慢地將我的手從臉上拉開,緩緩湊近我,他的唇落在了我的眼睛上,“這樣就可以嗎?”
“你要捉弄我到什麼時候啊?”我輕聲問他,“我們隻是同桌,沒有誰會對同桌做出這樣的事。”
“那麼,雲雀,你喜歡我嗎?”他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直截了當地問了我這個問題。
“誰會喜歡你啊?”我從地上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好幾步。
“嗯,這樣就好。有時候,我會有你喜歡上了我這樣的錯覺。”他低下頭,說出了這句話,慢慢地站了起來。
在聽到他這麼說的瞬間,我的心髒仿佛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疼得我要彎下腰來。
“我怎麼可能喜歡你?”
不可以喜歡,因為他已經有花月眠了,我不可以做那種事的。
“再說你都有女朋友了啊,有女朋友了,就不要隨便對別的女生做這種事。你的女朋友會在意,會不安的!”我一口氣說了出來,“不要隨便對別的女生太好,很麻煩啊!”
喜歡上你,一切都變得好麻煩。
他愣了一下:“女朋友?”
“花月眠啊,你裝什麼傻!”我很生氣,想要找個地方發泄一下怒氣,“因為她,你連朋友都不想和我做了,不是嗎?”
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問道:“為什麼你會覺得她是我的女朋友?”
“因為我看到了啊!”煙火大會,最大的煙花爆裂的瞬間,煙火的光照亮了天與地,他與她接吻的畫麵是那麼刺眼。
他的臉色猛地變白:“你……”
“對,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我近乎怒吼地說道,“你和她接吻了!如果這樣我還什麼都不知道,那麼我不是情商低,而是弱智吧!”
“我不想解釋什麼。”他低聲說道,“但有一點我想要解釋清楚,我並沒有和花月眠交往,我們並不是男女朋友那種關係。”
“什麼?”我怔怔地看著他,腦袋越來越亂了,“不是那種關係?但你的確是因為她才拒絕和我成為朋友吧?”
他不說話,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不是那種關係,你怎麼會允許她留在你身邊,跟你做出那些隻有情人之間才會做的親昵動作?”我繼續問,他仍然不說話。
“不是那種關係,你怎麼會陪她看煙花,怎麼會和她接吻?”我怒吼道,“開什麼玩笑啊!舒海寧,我受夠了,我已經不想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我抬腿往前走去,經過他的時候,他伸手攔住了我說:“你說的這些我都不能否認,但是我真的沒有和她交往。我隻是不能放著她不管,如果連我也不管她,那麼她是沒有辦法好好生活的。”
“你是來秀恩愛的嗎?你繼續照顧你的花月眠,我繼續當我的路人甲。”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已經怎麼樣都無所謂了,以後我們還是繼續當陌生人比較好。無論是同桌還是同學,都不適合。”
“好好對花月眠吧!雖然我很討厭她那樣的人,但是你喜歡她,就請全心全意地喜歡,不要三心二意。”我說,“你們或許真的沒有交往,但總有一天會變成那樣的關係吧!不要再把無關緊要的人牽扯進去了,好嗎?”
“你告訴我,你不能放下花月眠不管,花月眠告訴我你們在交往,她請我離你遠一點兒。她說她很喜歡你,無論怎麼樣都不能失去你。所以,怎麼看都是那麼回事吧!”
我甩開他的手,用更快的速度往前走去。
夕陽從後麵照來,長長的影子落在身前。
真奇怪,這些話都說出去之後,心裏反而輕鬆了很多。
我果然不適合在心裏藏事情,不管怎麼樣,舒海寧,我們成為陌生人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