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闈已經過了兩輪,接下來就是等著八月十五的最後一場了。
浦襟三的文采在滁州城也算是小有名氣,再加上選才的多是父親舊識,不然便是兄長浦維鬥的忘年好友,所以他不像其他的貢生那樣無措,入京參加會試,已是十拿九穩了。
還有四日就是鄉試的最後一場了,浦府中忙得不可開交,浦母早早就吩咐奴仆為浦襟三備下入京的一切日用,同時,中秋臨近,這是城中的一大勝事,浦府是滁州的大戶,這些時候,不能不領頭。
今年事情尤其繁雜,浦母眼看浦襟三將要進京,想著他性子和浦維鬥不同,又寫得一手好文章,日後必定有機會光耀門楣,心中高興,有意將中秋的排場做得大些,紮個花樓來燒。
隻是這些東西畢竟還是浦維鬥做主,浦母便叫身邊的丫鬟去叫浦維鬥,可浦維鬥不知在忙什麼,這幾日都不在府中,浦母無法,想了想,畢竟要找個人來商量,還是派人將浦襟三叫來了。
浦襟三此刻正在房內練習著破題,藕初在裏屋坐著,拿著他的收藏一件件賞玩,自然,浦襟三已經和她約法三章,不能隨意毀壞房內的東西。
但浦襟三沒看到,藕初趁他不注意,還是暗地裏將幾樣不順眼,浦襟三又不常用的東西毀得灰飛煙滅。
浦母身邊的貼身丫鬟叫阿珠,自幼跟在浦母身邊,生得明眸皓齒,機靈無比,最受浦母喜愛,浦母數次暗地裏開玩笑要將她許給浦襟三。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一心想攀上高枝,所以一旦浦母吩咐手下的人去找浦襟三,她的身份本是用不著去的,但因為存著這一份心,偏偏總是偷偷換了去。
眼下,她又換了叫人的差事,一路小跑,已經到了浦襟三房前,站在打開的窗前看著浦襟三皺著眉不斷寫些什麼,手裏提著一個食盒,裏麵的幾樣點心卻是自己私下假借浦母的名義去廚房取的,正準備承情送上。
浦襟三麵皮白淨,長長的劍眉下一雙星目卻是出奇地亮,鼻子生得又高又直,薄薄的唇緊抿著,算得上一表人才,但身上濃濃的書生氣又使他顯得有些遲鈍,這副樣子,偏偏合了阿珠的喜愛。
阿珠癡癡看了半天,見他仍沒反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浦襟三方才察覺了,因為和阿珠自小在一起,也混熟了,所以隻是微微羞怯,一邊吹著紙上未幹的墨跡,一邊叫道,
“阿珠?你怎麼來了,站在窗前做什麼,外麵日頭大,快進來歇歇。”
阿珠掩麵笑了一陣,也輕快地走了進來,把食盒往空出來的桌子上放好了,順勢坐在浦襟三麵前的椅子上,道,
“也沒什麼,不過是老太太叫我來和你說些事。”
浦襟三剛好覺得腹中空空,便打開食盒蓋子,拿了幾個糖薄脆吃著,偏頭笑問,
“什麼事還要指派你親自來?”
阿珠托腮看著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看他吃了大半塊,眼裏有些喜色,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我想來看看你,不行嗎?”
浦襟三和她頑慣了,隻當做玩笑話,也不追究,隻顧咽著口中的碎屑,阿珠看他似乎想要喝水,連忙起身到旁邊拿茶壺。
誰知道,眼看指尖已經碰到了壺柄,那種溫潤的觸感卻轉瞬即逝,眼前一陣黑霧襲來,她才眨了眨眼,就看見藕初已經麵無表情地接過了她手裏的壺盞了。
浦襟三前幾日還帶著藕初去見了浦母,說是自己的好友,身負絕技,自己當時就是在老太太身邊服侍著,所以還認得。
老太太知道她醫術高超,又長得不俗,高興地贈了一對玉環,阿珠明白自家公子對她有意,但看她不苟言笑,對公子總是冷冷的,又來曆不明,所以也不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