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恍惚之間,我又看到那個女人一點都沒有走過來的樣子,她像一個活人,或者說根本就是一個活人。她能走,她的手臂可以彎曲,她的臉上有表情,有情緒。是焦急,我知道她很著急,她想找到屬於自己的東西。我眼睜睜的看著她在尋找,先是自己的心和胃,還有許多的許多的。最後她還想打開箱子,這時候其實屋子裏其實已經都是血跡,但是她還是一腳就踩在那個工具箱上麵,那無比堅固的合金箱子都被她一腳踩變了形。但是她沒有成功,雖然她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但是她不會,或許是她沒有什麼意識了。然後她就放棄了,我知道那裏麵有著她的血樣和指骨,或許她隻想要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小黃控製著顫抖的自己,問我:“齊安,你想象不到,她把那些內髒和我取出的東西都放在了工作台上,旁邊的白布裏就躺著一個剛剛送來的屍體。她不關心,也或許不知道就是她殺死了旁邊的人。我隻是親眼看著她一點一點的把自己的內髒塞進了身體裏,似乎它們還可以長好一樣。雖說她赤著身體,但是全身血汙,小腹處一個巨大的傷口,比我看過最恐怖的屍體還要可怕。接著,我就看到她慢慢地向著我走來,那麼慢慢地,恐怖的,無聲的。根本就沒有一點的聲息,我甚至覺得周圍都陷入了毫無意識之中。那個女人開始追我,我就開始逃跑。但是她太快了,我一走,她就追到我身後,那帶著鮮血的嘴直接就咬向我,似乎要把我生吞活剝。我就一直這麼逃,逃到了辦公室。她還是緊追不放,我記得我在辦公室裏和她打鬥,接著就人事不知了。”
我知道這就是我那次看到小黃發狂的事,但是之後,小黃的病很奇怪,更讓秦羽和鄒博元十分的關注。他的表現和周子龍很相似,那就是在睜開眼的時候會看到眼中的幻覺,而且整個人會完全不受控製的發狂。但是周子龍是看到那對男女,是在遇到曲痕之後,但是小黃之後看到的會是什麼呢?
“之後呢?”我問。
小黃笑了,笑的勉強,笑的無奈,說道:“之後啊,就很有意思了。我在一個明亮的地方,那裏有一具屍體和我的工具等著我,旁邊還有一塊黑板,上麵隻寫著幾個字‘解剖完屍體就會醒來’。你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遊戲,沒有盡頭,沒有結果。其實,我聽從了黑板上的話,開始了自己做過千百回的工作。對於這事,我輕車熟路,但是這一次是多麼的難熬啊。那是一具腸穿肚破的屍體,一個男人,四十歲吧,很白,很胖。他受的傷害很嚴重,我第一眼就可以肯定腹部那裏絕對是致命的傷害,隻是我不知道為什麼遇到這樣的事情。既然如此,就隨遇而安吧。我開始自己的工作,每揮出一刀,就在那具屍體上留下一道傷痕。但是不過幾秒,那道傷痕就會愈合。但是我不會氣餒,或許我早就沒有那種感覺了。我做著自己做不完的工作,很像是盜取火種之後的普羅米修斯,但是我不後悔。我甚至感覺得到自己身體的呼吸,也有時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掙紮,隻是我醒不過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終於感覺到屍體愈合的速度在開始減慢,直到那具屍體被我檢查完,我就睜開了眼,再次看到了這個世界。”
我聽到小黃說自己遇到一具腸穿肚爛的男人的時候,其實我就已經按耐不住了。一切都和那個腸穿肚爛的男人有關嗎,我在夢裏看到的,小黃在昏迷時遇到的,周子龍看到的,難道這個案子裏還有一個這樣的男人,起著我不知道的作用嗎?難道……
小黃躺了下來,似乎是短短的訴說再也沒有了精神。我知道這樣的經曆,即使是回憶就已經千難萬難了,更何況是這樣的訴說呢。我不知道在夢境裏和現實的時間相比,流逝的速度幾何,但我知道小黃一定在夢裏經曆了很多很多。一具破損的屍體,永不停歇的揮刀,然後看到他愈合,這又是多麼的恐怖。至少那無盡的時間,完全就是折磨。我忽然想起那所謂的十八層的地獄裏無窮無盡的刑法,或許讓人瘋狂的不見得是傷痛,更可能是無盡的折磨。現在想想,我仍就不明白那些追求長生的人到底在乎的是什麼,長生真的好嗎?難道求得就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手術?
小黃說道:“其實,我遇到的就是這些。我不知道我到底解剖了多長時間,隻是一直在做。我想啊,或許我以後都不可能再幹了。現在想想,我就覺得一切都難以忍耐。或許我該放鬆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