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傾頹,英雄奮武。

平朝的開國皇帝們可能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開創的四百年帝朝基業,到頭來會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連根拔起。

而這一切故事的曲折原委,則必須從太師洪曄的發跡之時開始說起。

洪曄,平朝曆史上最後一任太師,崇拜他的人認為他是九州曆史上最有能力的權臣;當然,也有人認為,他與當年胤末亂世軍臨天啟威逼皇帝的威武王贏無翳一樣,都是九州曆史上最大的國賊。可無論是崇拜他的人還是憎恨他的人,都無法否認他對於整個平朝末年天下局勢的影響力。

洪曄以官宦子弟的身份出仕於帝都,家門顯耀,聲譽隆重,其父洪天賜是平朝倒數第三任皇帝平宣帝的朝廷寵臣,以吏部考功司員外郎的小官起步入仕,曆經二十餘年的宦海沉浮,終至當朝太師。平朝立國以來便奉行“文武分途,以文製武”的兩班製,“太尉”乃是當朝武臣中的頂點,名義上手握天下兵馬重權,但根據平朝曆代皇帝所定下的製度,太尉若無天子詔令以及中書省的省劄,則一兵一卒也無權調動,實則是位高無權的虛職,多被皇帝用於賞賜即將致仕罷官的武臣,其用意不過是代表朝廷對這些勞苦功高戎馬一生的武將們加以籠絡。

而太師一職則大有不同,在平朝的權力體係裏,宰相一職向來由百官集議,九卿廷推,然後再報天子任命。但無論是中書省的最高長官中書令,還是門下或尚書兩省的最高長官門下侍中、尚書令,“皆不得專決政事,軍國重事皆朝廷總之”,而朝廷的最高長官,自然是以三公三孤中居首位的太師為大。

按平朝曆代相沿成規的典章製度,三公中的太傅例來居於東宮輔佐太子,平朝曆史上發生過多次太子暗中在朝臣中培養勢力最後逼宮奪位,與現任皇帝之間父子反目宮門喋血的故事;以至於到了後來,為避儲君幹政犯上作亂的嫌疑,平朝的中興之主,平弘毅帝在帝都天啟的皇室家廟裏立碑刻字,上書平朝曆代皇帝所製定下來的的家傳祖訓,其中第一條赫然就是,“父子相戮,骨肉反目,曆朝曆代何時無之?我朝為避此禍,特申科條如下:東宮唯修學業,儲君及東宮近臣不得與聞政事,違者論律”。

按照這一皇室祖訓之規定,太傅除太子的學業教化之外,絕對不得過問朝廷政事,否則以擅問國政論罪,“論律廷杖一百,次者流徙三千裏,再次者罷官”,在這一製度的嚴格約束之下,朝廷名義上的最高官職之一,太傅,隻能是變成了東宮太子的專屬家庭教師。

而太保一職平朝又多用於賞賜創立了不世殊勳的當朝武臣,這一職位自設立以來大半都用於獎勵沙場之上的當世名將,而為了防止武將幹政的嫌疑,受職太保的武臣多主動避嫌絕不主動過問朝廷軍國大政,每月隻是悠哉遊哉的等著皇帝和朝廷撥下太保一職的巨額俸祿。

於是,朝廷的軍國大政,最終的決策權和建議權都落在了太師這一文臣之首的身上,而平朝的皇帝們所選擇的太師,又多提拔朝臣之中自己最為信任的心腹大臣充任,或幹脆登基即位之後直接就把當年自己待位東宮時的太傅或老師任命為太師。

相形之下,天子與太師之間亦師亦友的關係顯然不是那些“居官起於州縣,三十年沉浮下僚”方能升入朝廷進位宰相的普通朝臣們所能比擬的。

於是,形勢發展到了最後,時間推移到平宣帝的年月,本該高居於百官之首的宰相已然成了眾大臣中的一員,“泯然於眾人”,太師一職的權威倒是越發顯赫,“故事,朝廷製度,三公皆可開幕府。我朝自弘毅帝中興以來,太保、太傅按律皆不可論國政,唯太師可開幕府,且自辟僚屬;軍國大政,刑賞用人,朝廷重權皆操其手,百官多出其門,門生故吏遍天下,權勢赫然,四方汲汲於名利之徒,多方奔競,務求托身於其中,權重於一時,天下事多決於幕府,宰相不過行文書。”